夏極破局之後也不多耽擱,直接下了山。
梅公公迎接上來問:“七皇子,你棋局破了麼?”
“回去吧,皇上說了,天黑前要回宮,不要耽誤了。”
“嗬嗬嗬,七皇子不與咱家說,咱家也就不問了...”梅公公陰陰地笑著,然後隨著這位軟禁的皇子一直走到了第五峰。
第五峰,早有僧人捧好了請出的《過去燃燈經》在山門前等待,經文以七寶秘匣所裝,秘匣點綴以金、銀、琉璃、玻璃、硨磲、赤珠、碼瑙,顯得很是貴重。
梅公公飽含深意地笑了笑,誇讚道:“皇子這棋局竟是破了?有本事,真有本事,咱家大開眼界。”
夏極接過那經文,也不理睬他,自顧自地往前走去,梅公公也不再說什麼,若無其事地跟隨在其後,直到了須彌山腳,才坐到馬車禦手席上抓起韁繩,載著這軟禁皇子返回深宮。
瑰霞如血。
轉瞬又至了破曉,午間,傍晚。
商朝的九皇女似乎也知道兄長得償所願,而來見他,才到庭院門前,就遠遠兒地聽到佛經誦讀的聲音,便是停下了腳步。
待到誦經聲停了,她才上前推開門,拎著飯盒走了進來,歡笑道:“恭喜哥哥,能破了須彌山的苦海珍朧,借到雷音寺秘藏。這事宮裡好些人都在談著呢,隻說哥哥佛緣深厚。”
兄長出了風頭,夏小蘇隻覺得臉上也有了些光,兄長雖然癡迷禪經,被困在小閣,但終究還是能在經文一道得到認可,闖出名聲。
這就很好了,雖然這名聲比不得太子得軍部之擁簇,三皇子得大儒之喜歡,五皇子得黑水台甚至天下江湖正道之敬重,但終究彆人再提起這位軟禁七皇子時,終究不會再說一句“廢物”。
夏極看到自家妹子這真心為自己開心的模樣,笑了笑,他揭開飯盒,飯盒裡竟然全是素菜,再嗅了嗅連一點肉味都沒有,手再一摸,竟是連藏酒也沒了。
他看向夏小蘇,眼神裡露出幾分疑惑。
皇女解釋道:“是婉妃讓這麼準備的。”
“婉妃是三皇子的生母吧,我的三餐為何需要她過問?”
夏小蘇理了理思緒說:“婉妃很得天子寵愛,在外人麵前也是溫良賢淑,很懂分寸,她垂淚說我兄妹的生母早逝,在深宮無人照看過問,實在可憐。
從前是她疏忽了,她很是自責,今後她會將我兄妹視為己出,好好對待,而...天子也默許了,其他知道了這事的大儒也覺得此舉很好,順應儒家大仁之舉。
而婉妃看不得我身為皇女還親自下廚、如此辛苦,所以就吩咐了禦廚,讓禦廚每天為皇子特彆備餐。”
“所以備了齋飯麼?”
夏小蘇點了點頭道:“哥哥昨天去下棋,到今早,雷音寺方丈就把判語傳回來了,說哥哥心底藏了七分佛,三分魔,所以才能破了苦海珍朧。”
夏極唇角翹了下,這方丈的判語倒是給的勤快,這是判給誰看?
看來出家的和尚也不是真的出家的了嘛。
但他神色依然平靜,因為這一切也沒太過意外,所以他在須彌山才沒有過多地展示如來禪。
雖然他也曾存了期待,期待那些和尚當是真出了俗家,遁入了空門,不在紅塵中,但終究期待隻是期待而已。
夏小蘇沒察覺到兄長的心境變化,繼續說:“婉妃說這三分魔性,會耽誤了修行。
她為了哥哥未來能在佛道有更大前途,所以特意讓禦廚今後準備齋飯,以幫哥哥削了這魔性。
天子知道了,隻誇讚了一聲好。”
夏極聽完這些話,忽地哈哈笑了兩聲。
然後,他把沒有一滴肉油的齋飯取出,直接吃了起來,吃的津津有味。
武者需吃肉以熬筋骨氣血,謀者需心狠以寸步必爭,沒了肉油,削了魔性,這就是要斷了他一切可能。
他側目看了眼窗外,從這裡能見這繁華都城的冰山一角,能見深宮千百高閣的一處,也能見這普天之下再無一友。
唯一有的,便是眼前這一母所生的九皇女了。
僧人也入了俗。
婉妃也要掌控自己。
天子亦是不待見自己。
兄弟姐妹幾人,更是笑裡藏刀。
他吃著齋飯,天空重重人影,麵容模糊,化作五行山重重壓向他,要將他死死摁在藏經閣中,讓他永世翻不了身,除非一死,再跳不出這棋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