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膽!我是你伯父,是尊長,你安敢如此待我?”一時色厲內荏,大聲嗬斥,一時憂怖,低聲求情,“都是骨肉相連的血脈親人,何至於此,傳出去,你讓伯父如何做人?”
劉婆子早已迫不及待的按下自己的手印,楊窈若拿起欣賞了一番,很快輕笑一聲看向義正言辭的伯父,“您且安心,我不會亂來的,隻是想要份保障。今日之事,絕不外傳,劉婆子想來也會守口如瓶,除非……您自己想傳出去。”
聽到楊窈若提起自己,劉婆子當即點頭許諾。
伯父伯娘還想推脫,劉婆子倒要不耐煩了,她身後的健仆高大,虎視眈眈,仿佛劉婆子一聲令下,隨時能強按著兩人的手畫押。
形勢比人強,伯父垂死掙紮最後一次,指著自己已經乾了血跡的手背,麵露為難,“可,哪來的印泥?”
楊窈若直接揪過伯娘的手,把伯父的指頭往上頭還在冒血的窟窿眼一蹭,再往紙上一摁,一氣嗬成。
“這不就成了嗎?”她微笑的答。
伯娘的手印自然也是依樣畫葫蘆,就這麼蓋上了。
楊窈若心頭大石總算放下,她笑得分外和煦,不知情的還以為她是什麼和善人。現下劉婆子再走,她便沒再攔,院裡隻留下楊窈若和伯父伯娘三人。
伯娘看著她手裡的認罪書,虎視眈眈,似乎恨不能隨時搶走撕爛,楊窈若見了,故意亮出那枚屬於翊麾校尉的腰牌,她置於手上把玩,果真叫兩人萌生退意。
一時搶走認罪書固然簡單,可等楊楨回來就麻煩了,即便是解決了楊窈若,還有劉婆子。
他們虐待賣人可行,殺人確實沒做過,不大敢越線。
楊窈若大搖大擺的進了自己的屋子,甫一關上門,伯娘就繃不住了,一手拉著伯父,一手指著屋子,壓低聲音又是抱怨又是咒罵,“你看你看,你侄女果真狼心狗肺,她兄長才得誌,她就敢這麼對我們,往後還得了,早就該發賣了……”
抱怨的話堵在嘴邊,伯娘訕訕閉嘴,因為不知何時楊窈若突然把門打開了,冷眼瞧著她。
好在楊窈若並沒有計較,隻是將伯娘盯得發毛,忽而彎著眼睛,“我要午歇,彆吵我。”
留下這麼句話後,她便重重關上門,伯娘還沒緩過勁來,拍了拍胸脯,“天公在上,窈若這丫頭怎麼瞧著愈發邪性了。”
回到屋子的楊窈若則將目光四處掃視,先是將認罪書放進牆角的箱籠,然後脫鞋合衣上榻。沒過幾息,她突然坐起身,扭腰朝箱籠的方向望,來回幾次,最後下榻,又將認罪書取了出來,貼身放著。
即便如此,她仍舊不安穩,在床榻上翻來覆去,壓根不是能入睡的模樣。
最後鯉魚打挺一個起身,呼吸聲都粗重了不少,顯見是不安心的。
【藏案下。】
目睹她的糾結後,趙夙突然開口。
楊窈若照做,在案與案□□接處有間隙,正好可以將紙折疊藏進去。做完這些後,楊窈若重新上床榻,沒一會兒她又轉身想去看,一翻身便正好對著案幾,不必特意起身或斜視。
她似乎安定了不少。
【你累了,好好睡吧。】他的聲音是難得的輕柔,仿佛在哄一個膽怯無依的嬰孩。
奇異的是,焦躁不安的楊窈若似乎真的被安撫住了,她不再翻來覆去,也不再小動作不斷,眼皮慢慢地闔上,似乎漸漸進入夢鄉。
突然,她腳一蹬,眉頭緊皺,像是夢到了什麼不好的事,眼珠滾動,似乎隨時都要醒來。
輕柔至極的低吟聲在楊窈若耳邊漾起,像是午後的嬰兒搖床上,掛著壓命的沉甸甸的金鎖叫徐徐微風吹動,發出的輕輕叮當聲,叫人心神寧靜,唇邊不由淺笑。
楊窈若也慢慢平靜,繼續陷入沉睡,酣然入夢。
含元殿外,好不容易商議完政事,被陛下揮退的大臣詫異的往殿內回首。
“這……是何人?”黑長胡須的中年臣子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向同僚詢問。
“是陛下。”另一個身形清瘦,滿鬢白霜的紫袍老臣子肯定道,畢竟曆經幾朝,要比尋常臣子穩重,更要見多識廣。皇帝唱個童謠安眠曲算什麼,他還見過喜歡假扮乞丐,讓宮人施舍的皇帝呢。
老臣子原本因政事對年輕一派的激進很是不滿,如今一瞧,心裡倒是生出幾分自得,原先的劍拔弩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