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4 章(1 / 2)

萬壽宮的大殿還保留著世宗搬走時的原樣,隻是早已沒了那份人氣。

太監推開殿門,朱翊鈞隻和徐階進去,讓其他人在殿外候著。

故地重遊,那些刻意塵封的記憶洶湧而來,朱翊鈞竟是望著正前方的龍椅怔愣許久。

恍然間,那裡出現了一老一小兩個身影,皇爺爺皺起眉頭,翻閱奏章,旁邊蒲團上坐著一顆小團子,擺弄著手裡的玩具。

小團子仰起頭展示玩具,皇帝的目光便從威嚴便為慈愛。

朱翊鈞轉身跑向側殿,身影一晃,人就不見了。

“殿下……”

“先彆說話!”

徐階一開口就被朱翊鈞打斷了,他已經進入了裡間,那裡曾是世宗的書房和寢殿。

禦案上,仍舊擺放著筆墨紙硯,仿佛世宗剛剛還在此處批閱奏章,離開不久。

朱翊鈞把整個寢殿找了一遍,沒有他想見的人,最後隻得失望的回道正殿,喃喃自語:“或許他去了大玄都殿。”

“……”

徐階聽不懂他這話的意思,世宗駕崩一年多,怎麼會在大玄都殿?

朱翊鈞也並不解釋,而是盯著正前方那篇《道德經》,朗聲念出來:“我恒有三寶,持而寶之,一曰慈,二曰儉,三曰不敢為天下先。夫慈故能勇,儉故能廣,不敢為天下先故能為成事長。”

“徐閣老給我講講。”

徐階說道:“此句出自《道德經》第六十七章,有三件法寶需執守而保全:第一件曰慈愛;第二件曰儉嗇;第三件曰不敢居於天下人的前麵。有了這柔慈,所以能勇武;有了儉嗇,所以能慷慨;不敢居於天下人之先,所以能成為萬物之首長。”

他說話的時候,朱翊鈞已經走上玉階,來到了龍椅前麵,然後轉過身來麵對徐階。

“殿下,不可!”

徐階組織的話剛說出口,卻還是晚了一步,之間朱翊鈞已經一掀衣袍,坐了下去。

“殿下!!!”

就算是皇太子,就算是皇宮彆苑裡的龍椅,擅自落座,那也是欺君之罪,可大可小,皇上不追究,那就是太子頑皮,皇上追究起來,那就是謀逆。

下一刻,朱翊鈞彎腰,竟是從龍椅下麵拾起一個東西,那是一顆藍寶石,想必是從世宗的衣冠上落下的,掉進了龍椅裡,太監灑掃時也未能發現。

朱翊鈞拂去上麵的灰塵,小心翼翼的將寶石放進了隨身的荷包裡。而後,他才看向徐階:“第一次來到萬壽宮的時候,皇爺爺要我記住這段話,我一直以為,他是讓我時刻警醒,身為郡王,亦或儲君的操行。”

“剛才我才發現,原來,坐在這個位置上是看不到這段話的。”

“徐閣老,你說,這是給誰看的呢?”

“……”

世宗迷信修玄,對於各種道家典籍如數家珍,“道德經”更是熟記於心,這些話的意思,他自然比誰都清楚,將這段話寫在屏風

上,也自有他的用意。

徐階能夠扳倒嚴黨,取而代之,並在嘉靖後期把持朝政,自然也對世宗的心思了如指掌。

“這些話,是警醒我們這些做臣子的。”

朱翊鈞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原來是這樣。”他走到玉階邊上,忽然縱身一躍,輕輕巧巧的落到徐階身前:“那……徐閣老做到了嗎?”

“……”

這問題問得,換個人要生氣的,徐閣老一向性情溫和,沉得住氣:“臣一生都在踐行此言。”

“其實你不用回答我,”朱翊鈞眨了眨眼,“放在心裡便可。”

說著,朱翊鈞又跑向大殿另一側,那裡有一麵頂天立地的大書架,繞過書架,角落裡有一根大柱子,柱子上掛著牌匾。

朱翊鈞走到其中一根柱子前麵,移開牌匾,露出後麵的柱子:“徐閣老過來看看。”

他指的是柱子上刻的一行字:“小時候我不識字,現在我認識了,這上麵刻的是‘徐階小人,永不擢用’。”

“這應該是我皇爺爺讓人刻的吧,可是你們翰林院修《世宗實錄》才開了個頭,我也查不到此事原委,徐閣老給我講講吧。”

“……”

大火燒了大半個萬壽宮,偏偏沒有燒毀這根柱子。修繕宮殿的時候,資金和木材本就不足,為了節省和儘快完工,這些依舊保存的柱子就重新上了漆,繼續使用。

徐階也沒想到,這兒還刻著字呢,世宗一開始,對他竟然是這個印象。

“唉!”徐階歎一口氣,他即將卸任,卻不知這位皇太子邀他來西苑,竟是為了給他看這個。既然他這麼好奇,哪也不妨提一提那段往事。

“嘉靖就年,討論文廟祭祀,時任內閣首輔張璁主張將孔子像改為木製神主,“大成至聖文宣王”封號改為先賢先儒。”

“我極力反對此事,張璁卻說我背叛他,可我從來沒有依附過他,何來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