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1 / 2)

一封殺氣騰騰的奏疏,三條罪狀,每一條都是要置嚴世蕃和他的同黨於死地。

看完之後,朱翊鈞隱隱約約明白了,為什麼嚴世蕃要讓人在京城散布消息,為楊繼盛和沈煉伸冤。

但因為有些信息不對稱,直到多年之後,他看過翰林院修的《世宗實錄》,才真正明白了這一場聰明人之間的巔峰對決,究竟有多精彩。

嚴世蕃自詡奇才,最終也敗在了他一直瞧不起,比他更為高明的徐階手中。

剛到京師,嚴世蕃並不慌亂,他認為自己一定死不了,還曾對羅龍文說過這樣一句話:“任他燎原火,自有倒海水。”

他認為嘉靖並不在意貪汙受賄這些事情,嘉靖在意的是“通倭?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的罪名,但捕風捉影的事情,隻要拿錢收買幾個言官,讓他們說幾句好話,就能大事化小,不了了之。

而真正讓他脫身的高招就是,把那個能決定他生死的人也卷進來。

所以,他立刻吩咐自己的同黨,在京城各處散布消息,把楊繼盛和沈煉冤死的罪名算到他的頭上。

這一招果然起了作用,民怨四起,老百姓全都為這二人伸冤,認為嚴世蕃如此殘害忠良,就該千刀萬剮。

三法司果然上了當,還自以為是順從民意,呈上的罪狀中,第一條就和此事有關。

但卻在送往內閣,給徐階審核的時候,被壓了下來。

徐階把刑部尚書、都察院左都禦史以及大理寺卿全都叫來跟前,問他們:“諸位是想讓嚴世蕃伏法,還是要放他一條生路?”

三人愕然:“自然是要他伏法。”

徐階高深莫測的笑笑:“依照你們所呈訴狀,必定會讓他逍遙法外。楊繼盛、沈煉受到誣陷,天下皆為之痛心。”

“但是,此二人被逮,是當今聖上下的詔旨。你們在案中牽涉此事,正犯了皇上的忌諱。”

“若是這封奏疏呈上,皇上覽之,必定認為三法司是借嚴世蕃的案子影射皇上聖裁不公。皇上震怒之下,嚴世蕃自然無罪,說不準日後還能重新得以重用!”

“他派人在京師散布消息,就是為了引諸位上鉤,寫下這封奏疏。”

三人聽後,不僅後背一涼,皆是驚立當場,差點就上了嚴世蕃的當。

嘉靖這個人,多忌,小氣,愛麵子,什麼楊繼盛、沈煉、嚴世蕃……誰都可以死,他不在乎,但如果連帶著把他的過錯也扯出來,就彆怪他翻臉。

刑部尚書黃光升說道:“那我們回去重新擬一份訴狀。”

“你們回去反複商議,定會走漏風聲,嚴黨察覺,定然有所防備。”徐階從袖中取出一卷紙,“按照這個謄抄一份便可。”

嚴世蕃的三條罪狀,皆出自徐階之手,不僅預判了嚴世蕃的預判,每一條都把嘉靖的痛點拿捏住,即便皇上還念著舊情,想要對嚴氏父子網開一麵,也說不過去。

大抵是嘉靖自己也覺得這些罪名聽起來,於是,讓三法司下來好好審,至

少得把故事編得再像一些。

於是,又經過半個月的審訊,最終,三法司聯名上疏:嚴世蕃“犯上”和“通倭”的罪名屬實。

無論是“犯上”還是“通倭”都足夠判他死罪,於是嘉靖皇帝下令,將嚴世蕃和羅龍文斬首。

斬首日期在三月二十四,在那之前,嘉靖還下了一道聖旨——對嚴氏父子抄家。

抄家的日子正好趕上了朱翊鈞休息那日,小家夥不用上課,心思便活絡起來。

“皇爺爺,我想去看看。”

他現在是什麼要求都敢提:“你去看什麼?”

“看……看……”朱翊鈞那對機靈的眸子又轉了起來,“象牙床、金絲帳,還有天下奇貨珍寶。”

這是他以前在街上聽書聽來的,關於嚴家奢靡的生活。

“你就是想去湊熱鬨,彆以為朕不知道。”

朱翊鈞趴在他腿上撒嬌:“想去嘛。”

“那你答應朕一個條件,朕就讓你去。”

朱翊鈞連條件是什麼都沒聽,就一口答應:“好!”

嘉靖摟著小心肝兒,在他耳邊說了句什麼,又問:“做得到嗎?”

小家夥挺起胸膛:“做得到!”

“那就去吧。”

嘉靖指派去負責抄家的人選也很有意思,分彆是萬寀和鄢懋卿。

鄢懋卿就是嚴嵩的一條狗,為嚴氏父子馬首是瞻,但在嚴氏父子落難的時候,也沒有任何掙紮的劃清界限,甚至反過來踩一腳。

萬寀卻頗具爭議,甚至連他是不是嚴黨,朝中官員也眾說紛紜。

這兩人並不知道今日有貴人到場,正要卷起袖子大乾一場,忽然就見大門外,一群人簇擁著一個小小的身影走進來。

守在院內外的兵丁見一個孩子大搖大擺闖進來,還以為是嚴家的人,正要上前阻攔,陸繹和劉守有一左一右站出來,氣勢逼人,唬得一眾兵丁不敢上前。

抄嚴嵩的家可不是小事,不僅有朝廷官員在場,錦衣衛、東廠也各有人手。

眾人被門口的動靜吸引,紛紛回過頭來,鄢懋卿見到朱翊鈞,大吃一驚——這小祖宗怎麼來了?

過去幾年,嘉靖如何嬌慣孫兒,朝野上下有目共睹,兒子從他那裡得不到的,一股腦兒全給了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