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自作孽(2 / 2)

倉惶逃出客廳的四人是見到過金晟名那一點點把腦袋往銅盆裡湊的詭異模樣的,剛吃過快餐的三個徒弟臉色愈發慘白了,羅小燕更是用力捂著嘴,差點沒控製住要吐出來。

二徒弟滿頭冷汗地扶著牆,失魂落魄地念叨起來:“早曉得不要幫這個私兒……當時真的不應該幫這個私兒的……”

高師父搖晃了下,無力地坐到床上。

兩個月前,他們師徒幾個還在D省找換命買家時,一直和他們合作的中間門人金晟名忽然緊張地要求他們趕緊回G省來。

等師徒四人匆匆開車回G省,才曉得這個安陽市的中間門人弄死了個女人,那女的還成鬼了,每天晚上來找他托夢要債。

像他們這種撈偏門的歪門邪道,確實是不怎麼把普通人看在眼裡,但人命還是不大願意去沾邊的——被他們暗中換走命數的命主,通常也就是運道變差、多災多難顛沛流離點罷了,沒那麼容易出人命,也就降低了很多出事的風險……畢竟國內的刑法還是很完整的,他們隻是圖財,又不是圖金手銬。

備不住金晟名馬屁拍得好,高師父想著這個中間門人還有用處,又自詡藝高人膽大,就給金晟名平了這個事兒。

反正那女的是金晟名殺的,替金晟名背鍋的人也是金晟名自己找到,連替死咒都是金晟名自己下的,就算萬一替死咒沒成,也反噬不到高師父頭上。

就是沒想到,金晟名著反噬也把他們牽連進來了。

高師父麵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手上不自覺地掐著自己的大腿。

這分鐘,他真的是比外麵那個嗷嗷慘叫的家夥還後悔——小徒弟察覺到不對的時候他們就應該趕緊走的,不不,早在安置在台球室的那個枉死鬼著人放了的時候,他們真的就應該趕緊跑路,往後再也不來安陽了的!

外麵的慘叫聲愈演愈烈,像是要刺破幾人的耳膜一般,那股子焦糊味道也越來越重,羅小燕終於忍不住跪在門邊吐了起來。

“——不行,不能坐以待斃!”高師父一咬牙,握緊了手裡的紅漆鎮壇木和銅製三清鈴,蹭地起身,板著臉對三個徒弟道,“等那個女鬼弄死了金晟名,著困在鬼打牆裡麵的我們也跑不脫,趁現在金晟名還沒斷氣,我們得趕緊想辦法出去!”

早就嚇得神魂失守的三個徒弟自然不會有意見,跪在地上吐的羅小燕都趕緊強忍惡心爬了起來。

高師父走到門邊,示意大徒弟準備開門,又叮囑另外兩個小的:“你們兩個記好了,鬼也怕人氣,出去了都跟到我和你們大師兄,曉得不,我們四個的生氣挨在一起是可以稍微阻擋一下那個鬼的,不要跑散了。”

三個徒弟都用力點頭。

大徒弟候溥伸手抓住門把手,狠下心來提醒一聲“跟好了啊!”便猛然把門拉開衝了出去,高師父緊跟著大徒弟的腳後跟,二徒弟和小徒弟羅小燕也邁步跟上。

四人衝出客臥,便看到客廳裡電視牆前把整個腦袋都埋在了銅盆裡的金晟名,慘叫聲一陣淒厲過一陣;師徒四個壓根不敢多看他,悶頭抱團往大門方向跑。

再次來到門前,候溥沒費力氣去跟門把手較勁,抬起大腳就用力往門板上踹去。

“哐——!”地一聲響,1705室的房門被踹得不住搖晃。

候溥見踹門有用,大喜之下連忙後退半步,再次發力往大門上猛踹。

連續踹出兩腳,候溥正準備再接再厲,卻見這回他還沒踹出腳,大門就像是被人從外麵用力踹了一下、發出“哐當”重響。

師徒四人都愣了一下,又聽“哐、哢”連聲重響,剛才還怎麼都打不開的門被人從外麵踹壞了門鎖,門板搖晃著徐徐敞開。

被暴力踹開的門外,站著個長得人高馬大、相貌卻很稚氣的未成年少女。

看到擠在門內玄關處的四人,林霄也愣住了。

“咦,你們——”林霄抬手指著門後的大徒弟,總覺得這個男的在哪裡見過。

高師父師徒幾個在這當口上哪有心情跟人敘舊,候溥粗暴地喊了一聲“讓開”就伸手扒拉開林霄衝出房間門,他後麵的三個人也爭先恐後地從1705室擠了出來,頭也不回地往走廊裡跑。

電梯不在這一層,師徒四個這會子也沒有站在走廊裡等電梯的勇氣,全默契地往消防樓梯衝。

消防安全門關著,但門板下半截被踹出了一個大窟窿,跑在最前麵的候溥二話不說就蹲下來往窟窿裡鑽。

然後吧……候溥鑽出安全門窟窿的下一秒,他又用同樣的姿勢從窟窿裡鑽了出來。

以為逃出生天的候溥一抬頭對上自家師父的大臉,呆了呆,又手腳並用地從門板窟窿裡倒退出去。

再下一秒,候溥以背後朝前的姿勢,再次穿過窟窿,回到了走廊裡。

“沒用的,出不去,這一層的鬼打牆還在。”

師徒四人麵麵相覷中,把1705室的門踹開的少女走了過來,神色古怪地站在四人三米開外。

林霄認出了全身名牌的羅小燕,也認出了把一套房子戴在手上的高師父,視線掃過高師父那身仿道士的行頭,林霄扯起嘴角笑了笑:“你們居然跟金晟名是一夥兒的……想換我的命數的人,原來就是你們幾個?”

近兩個月來台球室的熟客,每次來都開四樓的107號麻將包間門,從金晟名的住處裡倉惶逃出——這答案簡直呼之欲出嘛!

高師父眼睛沒瞎,衝出1705室時他也認出林霄就是那個八字過硬、抹了牛眼淚都不起效果的命主了。

對方喊出了金晟名的名字,還曉得他們這夥人盯上了她的命數,高師父用膝蓋想,也猜到他這次著反噬還有金晟名的替死咒失敗,都肯定和這個農村娃兒有關係。

“原來閣下還是個不世出高人,是我有眼不識泰山,魯班門前耍大斧,多有得罪了。”高師父這種老江湖主打的就是一個能屈能伸,並不覺得在這種要命的節骨眼兒上低頭服軟是個丟人的事兒,硬著頭皮道,“姓金的造了殺孽著厲鬼上門索命,是他自作孽,但是等到那厲鬼索了他的命、成了氣候,你我怕不是都要折在這裡,倒不如先放下舊怨,先精誠合作,渡過了這個難關再說?”

林霄意外地道:“索命厲鬼報仇成功就叫成氣候?”

高師父心裡急得不行,站在走廊上都能聽見1705室傳出來的垂死慘叫聲,偏偏這個小丫頭還不曉得厲害、在這裡廢話囉嗦,耐著性子道:“正是,不知閣下有何種法門能破這個鬼打牆——”

“晚了。”林霄打斷了高師父,略略偏頭,大拇指朝後一指,“金晟名不是已經死了嗎,你們沒發現?”

高師父驚愕地看向林霄身後。

1705室在走廊擋頭,房門正對著走廊,隔著十幾米的距離,能從敞開的大門看到客廳內的金晟名。

這家夥仍然保持著跪地姿勢,腦袋插在銅盆裡,胳臂垂在腦袋旁邊,原本手上拿著的紙錢散落了一地,顯見得斷氣有會兒功夫了。

而那淒厲的、斷斷續續的、夾雜著咳嗽的慘叫聲,還在這一樓層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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