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衡冷靜帶著些殘酷的話令得章衎章術都安靜了下來。
沉默了一會,章衎艱難道:“就算家族靠不上……但……但咱們至少有地,有地就有一口吃的,至少不是流民,咱們要去了汴京,咱們就成流民了!”
章衡笑了起來:“咱們是讀書人,讀書人在外麵不叫流民,那叫遊學。”
章術不屑道:“說得再好聽也是沒用,咱們現在兜裡連幾大錢都沒有,有錢走遍天下,無錢寸步難行,怎麼滴,咱們兄弟幾個乞討進京?”
章衡道:“把地都給賣了吧……”
章衡話音未落,就見到章衎騰地站了起來,指著章衡罵道:“你這臭小子比你二哥還不靠譜!這是祖宗留下的田地,這能賣嗎!賣了田地咱們就真成流民了!族裡人要指著咱們三個的脊梁骨罵的,罵咱們是不肖子孫!……”
章術都驚訝地看著章衡。
麵對兩個哥哥的反應,章衡卻是半點的波瀾都沒有,隻是靜靜地看著兩個哥哥。
章衎被他這麼安靜地盯著,謾罵聲也漸漸停了下來。
章術一直覺得老三是個悶葫蘆,但在今天,他卻感受到了安靜的力量。
他們這個大哥章衎不怕彆人跟他吵,更不怕彆人跟他打架,是個極富有力量的人。
但在老三的寧靜麵前,大哥的力量卻是無以為繼了。
章衎章術都安靜了下來,章衡便繼續說了起來。
“就算大哥二哥都對科舉沒有想法,那麼在這裡繁衍生息也不是一個好主意。
浦城本就地少人多,咱們家的地就這麼幾畝,連咱們兄弟三人都養不活,更遑論以後娶妻生子了。
也就是說,咱們惟一的出路便是科舉了,但以咱們現在的家底,彆說供養咱們三個讀書,就算是隻供養一人,也是無以為繼的。
現在的情況兩位哥哥都明白,眼見著飯都沒得吃了,還談什麼科舉,留在這裡隻有死路一條!”
章衎張口想要說話,但又馬上閉上了嘴巴。
章衡道:“去了汴京,以咱們兄弟幾個的學識與強健的身體,怎麼著都能夠活下去。
不僅如此,開封多名師,進學機會也多,那裡更是有無數的教輔資料,到了那裡,咱們考上的機會可就大多了……”
這一天,章衡說了很多,但章衎章術都沒有再說話了,既沒有說不好也沒有說好。
章衡隻能在心裡歎息習慣的力量真是強大。
日子一天一天過,轉眼間到了秋天,兄弟三人辛辛苦苦花了幾天的時間將幾畝地的稻穀給打下來,三人都曬成了煤炭,但將稻穀一曬一稱,三兄弟臉上都失去了笑容。
……十二畝地攏共才收了不到五石稻穀。
如果是尋常年景,這十二畝地可以收到三十六石稻穀,交完稅後,勉強可以讓兄弟三人吃飽,但現在隻有五石稻穀,連稅都交不上了。
雖然早就對這個結果有所預料,但當現實真正擺在眼前的時候,人才真正感到絕望。
稻穀曬乾沒有幾天,稅吏便聞聲而來,章衎苦苦哀求,哀求緩一緩,哀求明年再來收,但稅吏在彆家也少收了稻穀,心裡實際上也是心急如焚,情急之下,與章衎相罵起來,甚至有人直接要動手,章衎拿著鋤頭便要拚命,被章衡給攔住了。
幾石稻穀沒有留下哪怕一顆,章衎絕望的哀嚎一夜。
但章衎畢竟是個極富有力量的人,第二天便滿村子竄,希望和叔伯們借點糧食,但今年大家都歉收,誰又敢把家裡的糧食往外借呢?
章衎自然是失望而歸了。
但章衎依然沒有放棄,第二天他說去浦城族裡去借糧,一早上出發,可到了晚上都沒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