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惻隱(1 / 2)

難得 十在 3972 字 2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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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是春光明媚的三月,黃鸝在柳梢唱得正歡,寶慈殿中卻一片死寂。

“想好了嗎,你們誰去?”

“……”

內侍省左班副都知王德順嗓音尖細,一開口,便輕而易舉地刺破這詭異的靜謐。可惜,殿內一眾宦官、宮女低著頭,沒有任何人回應。

青釉蓮花爐裡焚著上好的安神香,嫋嫋輕煙漫過,直催得人昏昏欲睡。來得最晚的樂嵐站在後頭,尚在為遠方的來信而憂愁。

春風叩殿,越過人群,拂動牆壁上的那軸太後親書佛偈,發出細微的聲響。見無人主動請纓,王德順沉不住氣了,指著離自己最近的那排宮女道:“瞧你們這樣兒咱家就來氣!”

“都是吃皇糧的,關鍵時刻,就沒一個願意站出來替大娘娘分憂?”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將頭埋得更低了。王德順氣得破口大罵,趁此間隙,一頭霧水的樂嵐扯了扯身邊相熟的趙微雨,壓低了聲音問:“阿姊……”

“中貴人這是在說什麼?”

趙微雨本不欲搭理,免得驚動了正訓斥眾人的王德順,但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又抬眼一瞧,卻是不能不開這個口。她壓低了身子,在樂嵐收回手後,輕聲道:“你又在為你弟弟擔心啊……”

“這個事差不多,是五哥。他不知怎的,染了天花。官家知道了,叫趕快挪出宮去呢。”

“大娘娘本就病著,一直按太醫院提點的囑咐在靜養。聽到這個消息,也是無可奈何。畢竟,那可是天花……”

“……”樂嵐聽得心下一緊。

天花,又叫痘瘡,是疫癘中最厲害的一種。小兒得了,多半是九死一生。春來百病生,遠親寄了信來,說她弟弟不幸也中了招。

樂嵐的娘早年病逝,爹曾在前朝做一個小小的承奉郎。許是讀了太多的書,她爹為人呆板不知變通,隻認死理。在姬氏代李而有天下之際,群臣平靜地接受了江山易主的結果,但她那迂腐的爹居然選擇以身殉國……

撞柱而亡的樂乘,因這一不凡的舉動,在浩如煙海的史書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可說句不好聽的,此行何其狂妄、何其愚蠢?那些紆朱曳紫之士都毫無表示,輪得到一個小小的承奉郎大出風頭?

更何況,當時,明眼人都能看出,幼主禪位於功臣是勢在必行。所以,能左右大局的聰明人都選擇保持沉默,隻有樂乘這腦子不大靈光的,聽從了本心。

好在,取而代之的新君大度,沒有降罪樂乘親眷,反而厚葬了這位名不見經傳的承奉郎。粉飾太平也好,真心實意也罷,在那場政變裡真正流血的,到底沒有幾個人。而對於平民百姓來講,誰做皇帝都無所謂,隻要他們生活能過得去。

但少失怙恃,姐弟倆的日子可就難了。死人的麵子上是過去了,但約等於在新朝君臣臉上抽了一巴掌的樂乘的遺孤,幾乎無人問津。其實,沒人來找麻煩都算天恩浩蕩了。

父母俱亡,家裡沒了進項,姐弟倆活下去都成了問題。樂乘生前位卑職小,無甚家資,喪儀又是官府一手操辦,前來吊唁的人都沒幾個。來的三五個不怕得罪人的,都是樂乘生前結交的清苦朋友,給的挽金也少得可憐。

彼時樂嵐跟樂瀟年紀尚幼,一個豆蔻年華,一個垂髫幼子,根本不能主事。破舊的祖宅裡,可供差使的一翁一嫗也上了年紀。家裡需要吃飯的有四張嘴,能掙口糧的卻一個沒有。靠典賣樂乘留下來的幾本值錢的古籍,也撐不了多長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