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因緣(1 / 2)

難得 十在 4202 字 2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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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緣化合,萬法皆空。”垂眸的懷遠雙手合十,用淳厚的聲音低低道,“太後娘娘,人在得到的同時,也在失去。”

童憶不置可否,語氣淡淡:“可比起那些失去的,老身所得到的,分明更多。”

“菩提本向心覓,何勞向外求玄?”

懷遠不卑不亢:“若是太後娘娘能夠自渡,就不會問出這種話了。”

“自渡?”

她這一路走來,鮮花著錦,烈火烹油。負了多少青年才俊,玩弄了多少陰謀詭計,才換來如今的舉足輕重。良心這種東西,早就耗沒了。

英年早逝的丈夫,文武雙全的長子,言聽計從的次子……若自己不是女子,不需要光鮮亮麗的皮囊,也能同男人一樣縱橫捭闔。借著太後的身份參政,跟當皇帝比,終究不是一回事。

可一切都來得太遲了……

童憶緊盯那尊佛像,雙眼失焦。腦海中走馬觀花似的,晃過無數鮮活的麵孔。待遠處傳來渾厚悠揚的撞鐘聲,她才慢慢回過神來,悵然若失道:“你說的,老身還是不明白……”

“今天就到這兒吧,老身有些乏了。”

“是。”

前朝與後宮交界的天音閣裡懸掛的那口大鐘,除了特殊時期,隻在早朝和黃昏時敲響。寅、酉正時,各撞二十二下。每一下都代表大周一路,又稱“二十二番”。

懷遠從禮佛堂中出來時,宣告申酉交替的二十二番尚未擊完。低沉而連續的鳴響越過複道、翻過高牆,蕩進耳朵。雖比不得山寺中的杳杳梵音,卻也能洗滌心靈。

送他出門的是皇太後身邊的司宮令張靜,這位跟在太後身邊二十餘年的老嬤嬤,於宮中很是得臉。她叫住了道謝後轉身的懷遠,布滿細紋的臉上緩緩露出一個微笑:“師父留步。”

“官家要見你。”

“是……”

價值不菲的龍涎一向受帝王偏愛,福寧殿長久地焚著,四溢的幽香在跨過門檻時湧了過來。懷遠跟在引路的小黃門身後,眉眼微垂,並不在意當值的年輕宮女們投來的好奇的目光。

今上姬長野與太祖皇帝姬長纓,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二人身量、容貌酷似,但氣質卻孑然不同。這一點,懷遠在許多年前就發現了。

本朝跪禮多在隆重場合使用,無論公卿奴婢,素日見駕福身即可。懷遠規規矩矩地欠身,對禦案後明黃色的人影,恭敬道:“小僧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姬長野咬下美豔宮女喂過來的醬羊肉,在嘴裡咀嚼片刻後,才意猶未儘地開口:“賜座。”

保持著鞠躬動作半晌的懷遠恍若未覺,姿勢板正。直到這位陰晴不定的官家開了尊口,他才站直了身子,態度恭謹:“謝陛下。”

小黃門抬來黃花梨木圈椅,他再次謝恩後,緩緩坐下。姬長野揮退左右侍婢,端起案上的夜光杯,輕輕啜了一口葡萄美酒。他打量著對麵低眉順眼的懷遠,心情莫名舒暢:“得虧大娘娘今日結束的早,不然,朕想見師父一麵,還不知要等到何時。”

“慧吉大師安好?”

“回陛下,方丈仍在帶病修行中。除了送膳洗衣的兩位侍者,我等皆不得見。大概,還是老樣子。”

姬長野笑了笑,臉上橫肉顫動:“不愧是皇兄引為知己的大德,果然重情重義……大娘娘可問起他了?”

“太後娘娘的確在小僧入宮那日問起師叔的近況,小僧也是如實回答。不過師叔的病,卻是老毛病了,並非為先帝舉哀所致。”

姬長野濃眉一皺:“哦,那是得好好修養。隻是,大相國寺方丈一職事關重大,慧吉大師久在病中,如何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