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若想要懲罰人類是件很輕易的事,阿赫瑪爾完全可以在鹿羽麵前一套,背地裡另一套。
他之所以沒這麼做,確實是因為賽諾是他最初的大祭司的後代。
“哈哈,先不聊咯,我還有事情要做,你們自便。”安普叔笑嗬嗬的背著手走出家門,他一走,屋裡瞬間就隻剩下鹿羽和阿赫瑪爾。
少女捧起水杯輕抿了一口,雙腿並攏,手肘放在大腿上,神情放鬆,一種退休老人抱著保溫杯,杯子裡泡的是枸杞和菊花的養生茶的既視感。
村長家是用磚頭砌的房子,整個阿如村都是如此。
陽光泄入屋內,撒進一室柔和的細碎光輝。
鹿羽所坐的位置正好處於其下,臉上細小的絨毛被照得清晰無比,雪白的皮膚細膩光滑。眼睛半闔,纖長的睫毛低垂,為眼底鋪上一層小扇子形狀的陰影,脖子上的寶石項鏈折射出璀璨的光芒,小巧的鼻梁高挺,嫣紅的嘴唇唇珠飽滿,青藍色的長發鋪在地麵上,她靜靜的坐在陽光下,散發著聖潔的神性。
阿赫瑪爾坐在鹿羽對麵,突然兀自起身,兩步一跨來到鹿羽麵前,而後單膝跪下,低下頭顱,把下巴輕輕放在少女膝蓋上,就像小時候那般——隻不過現在的他太大隻了,做這個動作有些彆扭,看起來也不協調,很怪。
但誰在乎呢。
微微歪了下脖子,用臉頰蹭了蹭鹿羽的腿,阿赫瑪爾語氣溫柔的道:“母親,您的身體還好嗎?”
鹿羽眨了眨眼睛,空出一隻握著杯子的手,撫上白發男人的臉頰,慈愛的回道:“我很好。倒是你,怎麼傷得這麼重,發生了什麼?”
在紫紅色的眼瞳中,白發男人的內裡千瘡百孔,渾身上下都是血紅色的‘絲線’,那實際上是撕裂的傷口。男人似乎遭受了四分五裂的嚴重傷勢,此刻就像一棟皸裂的危樓般搖搖欲墜,令人憂心會不會輕輕一碰就徹底裂開,坍塌成廢墟。
神力也大量流失,微弱的像一簇搖曳的燭光。
“那是一段慘痛的經曆......由我自己造成的錯誤。”阿赫瑪爾垂下眼眸,難堪得無法與鹿羽對視。
“那你願意告訴我嗎?”
聽著母親溫柔的聲音,阿赫瑪爾的思緒一下回到了過去。
他的母親呐,世界的主人,至高的造物主、無上的創世神......
祂從來沒有變過。
阿赫瑪爾輕輕歎了聲息,將那段沉重慘痛的過往一一道來。
他說:“......倘若我心中沒有許下那僭越的願望以滿足自己的野心。”
他說:“以犧牲吾愛換來的是禁忌的知識汙染我的神國,並綿延不斷的向外擴散......無數生命因此受到詛咒痛苦的死去。”
他說:“我是罪人,終其一生也無法贖罪。那些死去的不能複活,如今的我......卻活著,我羞愧難當。”
他說:“母親,我辜負了你的期望,我......”
鹿羽伸出一根食指輕輕放在阿赫瑪爾的唇上,堵住未完的話語。
“發生的已經發生,過去的不會重現。重要的是現在,你想怎麼做?”
阿赫瑪爾沉默許久,說道:“我不知道......母親,請你把我再次當做幼小的孩童吧,把我帶在身邊,我已失去了背負命運的勇氣,我想做回您的稚兒。”
鹿羽的手順著男人的臉頰向上,五指插.進他白色的頭發中。她的手是那樣嬌小,男人的手掌都有她兩個大,但在男人此時的感受中,那手大到仿佛將他合在手心。
宛如鳥啼清亮的聲音輕柔的說:“好。”
屬於原初之母的力量湧進白發男人殘破不堪的軀殼中,一點點修複填補了觸目驚心的撕裂傷痕。
男人的身體由內而外的溢散出乳白色的光輝,光芒漸漸將他包裹在其中。
等到那陣光散去,男人消失不見,換成了一個身高一米二的男孩,身上的衣服和男人無異,但碼數縮小了,貼合男童的身型。
“唔......媽咪,困。”白發男孩打了個哈欠,神情困倦的說道。
鹿羽伸出雙手將男孩抱起來放在自己腿上,男孩貪婪的呼吸著母親身上那股令人安心的氣味,將頭埋進少女的胸口,閉上眼睛,很快沉沉睡去。
*
塔比特走進阿如村,此行是為老板的大客戶送貨而來。
老板沒有具體說客戶在哪,隻說客戶在阿如村。不詳細的地址對‘快遞員’而言簡直是災難,但那是做正經生意的。像他們這種,地址隻有個範圍太常見了。
塔比特在村口望了望,等了一會,正要行動時,一道身影從橋對麵走了過來。
前麵說過阿如村是建在一塊四麵環山的岩石山上,橫部麵積不大,甚至稱得上窄小,主要是上下麵積,是所以樓梯和橋很多。
塔比特看著那道朝著自己走來的倩影,按照老板給的形象參照了一下,應該沒錯。
【“他們有兩個人,一個白頭發的男人,看上去很危險。另一個是個看起來年紀不大的少女,青藍色的頭發很長,他們的外形還挺顯眼的,你看到就能認出來,很好找。”】
以上,是老板的原話。
“你好,你是多莉的人嗎?”少女走到特比特麵前停下,問道。
“對的。”塔比特說著從腰間取下一個白色的布包,遞給少女。
塔比特沒有見到另一個據老板所說很危險的男人,倒是發現少女懷裡抱著一個白發小孩。
難道是她的孩子?老板沒說過啊。
塔比特雖然好奇但也沒問,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您要不要核對一下?確認無誤我就走了,確認收貨後不包售後一切問題。”
“不用,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