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歡青樓裡的誰?”
“姑娘!”小乞丐偷偷使詐。
“哪個姑娘?”衛大虎當不知曉。
“漂亮的姑娘!”小乞丐繼續使詐。
“叫什麼名字?”衛大虎把最後一個肉包子遞給他。
小乞丐接過,一把撈起地上乞討的破碗,搶過肉包子拔腿就跑:“那是另外的價錢——!”
他趁那大傻個沒反應過來,一溜煙鑽進巷子裡,七拐八躥一下就沒了影兒。
衛大虎坐在原地沒動,過了約莫兩刻鐘左右,一個熟悉的小腦袋扒拉著巷口偷偷往外瞅。見衛大虎還坐在那兒,小乞丐臉上帶著一抹不自然,他扭扭捏捏走過來,身後還跟著一個更臟更矮的小女娃,小女孩一個勁兒舔著油滋滋的嘴唇,模樣回味不已。
小乞丐回到先前那地坐下,小女娃有些害怕衛大虎,畏畏縮縮坐在小乞丐身邊,她熟稔地捧起乞討的破碗,一雙濕漉漉的眼睛渴求地望著四周路過的行人。
衛大虎屈指一彈,一小塊碎銀子落在破碗中,發出一聲清脆的響。
小女孩有些茫然地看著小破碗,她習慣性地先匍匐在地,跪下磕頭說吉祥話話:“好心老爺長命百歲,好心老爺長命……”
正磕著呢,碗裡的碎銀子突然飛了!小姑娘心裡一急,順著銀子消失的方向撲去,撲到小乞丐身上,她頓時不急了。
小乞丐邊藏銀子邊謹慎地望著四周,見沒人注意他們,他這才長籲一口氣。他表情複雜極了,這大傻個咋又傻又好心啊,很容易吃虧的……
他那點為數不多的良心終於發揮了作用,壓低聲量道:“你和那朱屠夫有仇啊?如果不是啥殺父大仇,能不報就不報吧。那屠戶脾性差得很,連王屠戶都奈何不了他,鎮上的地痞流氓都不敢去他鋪子裡鬨事,生意做得紅火著呢。他還認識縣衙裡的官爺,前頭收糧縣裡下來好幾個官爺,朱屠夫請了其中一個去酒樓吃酒,大魚大肉招待,好多人都瞧見了。”
衛大虎學著他壓低音量:“你可知那官爺姓甚名誰?”
“這我哪能知曉!你當我是百曉生不成?我就是個乞丐,天天坐在路邊乞討瞧的人和事多了,認個臉罷了。人官爺的大名我咋能曉得,我可沒這本事!”小乞丐險些跳腳,若不是看在他人蠢出手還大方的份上,他是決計不會回這個頭的!
不過,他想了想,有些猶豫道:“雖不知那官爺姓甚名誰,但他長得能叫人一眼就認出來。”
衛大虎一臉期待地看著他,這小乞丐哪裡頂得住啊,他這輩子都沒被人這麼瞧過,他倒是見過嫌棄惡心厭煩……眼下被他這般期待望著,腳丫子都不好意思摳了,挺直了小身板道:“老長一張馬臉,如果你見過馬長啥樣,那你在街上看見他,一準就能認出來,醜得叫人過目難忘!”
衛大虎:“那應是挺好認。”
“那可不!”
這一大一小聊得火熱,用肉包子和碎銀子聯係起來的金錢交易關係,在這一刻莫名帶著點相見恨晚惺惺相惜。
一架牛車駛過,幾個熟悉的人影從眼前掠過,衛大虎剛扭頭望去,邁著蹄子跑得腳下生風的牛車突然停下,坐在上頭被癲得發暈的陳大石捂著膀子回頭叫道:“大虎!你咋在這兒坐著呢?”
衛大虎和小乞丐道了彆,他起身小跑過去,走近後,見車板子上一攤血,兩個表哥臉色蒼白,大舅駕著牛車滿臉焦急神色,頓時臉色一變。
陳大舅見著他坐在街邊兒閒得和小乞丐侃大山險些氣得翻白眼厥過去:“家裡都要被人砸出洞了,你居然還在鎮上閒出屁來回晃蕩!”
衛大虎想說自己在乾正事兒,可轉念一想先前他拿肉包子逗小乞丐玩,好像是有點閒出屁了。打著乾正事的幌子摸了半天魚,他有點心虛,但麵上卻肅著臉,邊上路人瞧見他這樣都嚇得退避舍:“咋回事兒?李家還是那個姓朱的帶人去家裡鬨了?”
“什麼豬啊李的狗屁倒灶玩意兒!”陳大舅顯然是氣得狠了,回頭看了眼兩個兒子虛白的臉,心痛地用鞭子輕輕抽了一個牛屁股,繼續朝著醫館方向駛,“是那周苗花的老子娘,那兩個老東西不知道聽誰傳的信兒說周苗花要死了,那狗日明天就要掛白幡的老兩口帶著周家的年輕漢子打了上門來!一群漢子拿著家夥什,村裡人一個個站在旁邊眼睜睜看著沒有一個人站出來幫忙,鴨蛋鵝蛋小丫嚇得抱著他們小姑的腿哇哇直哭,還好有你二舅和二牛他們幫忙,就算這樣,你兩個哥哥還是受傷了,你看這一胳膊的血!”
陳大舅說得咬牙切齒,眼圈都紅了。
村裡人的冷漠他今兒算是見識到了,甭管平日往來多麼密切,笑臉揚得多燦爛,關鍵時候就沒人伸手幫個忙!就連同族人都在一旁冷眼旁觀,真是讓人心寒。
被外村人拿著家夥什打上門,卻沒有一個同村人站出來阻攔,不叫他們幫忙打人,他們便是壯個聲勢,那周家人還敢如此猖狂?
陳大舅是徹底寒了心。
衛大虎跟著牛車走,拳頭隨著大舅說的話越握越緊,最後他看向坐在車板上因失血過多而臉色發白的兩個表哥,長籲一口氣,按捺下心頭噴薄的怒氣,沉聲道:“當務之急先去醫館找大夫給大哥二哥看傷要緊,其他的事後再說。”
陳大舅點頭,揮鞭抽了一下牛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