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前站定,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這個剛剛降臨到世界上,看上去能被他一根手指頭就輕易碾死的小東西。
“您……”在確認了對方的身份之後,阿朱終於掙紮著積攢出一絲勇氣。
妖鬼施舍般地挪出了一隻眼睛瞥了她一眼。
好不容易擠出來的那一絲勇氣消失了。阿朱閉緊嘴巴,隻徒勞地環住了自己的身體。
兩麵宿儺垂下眼睛,“這就是我的母親期待了許久,才生出的孩子啊……”
他漫不經心地將探手伸向床上的孩子,說:“理論上,我該送出一點見麵禮才對。”
年少的他擁有著遠超普通成年人類的力量,因此輕而易舉地就將床上的小東西撈了起來,隻有動作略顯粗暴。
嬰兒的身體和骨骼都相當柔軟,他的手輕易地扣在了小孩的頭顱上,隻需要輕輕使力,就可以斷送這個弱小的生命,送給自己的母親一份最佳的禮物。
——兩麵宿儺很期待,自己血緣上的母親會為此露出怎樣的表情。
出生隻有一日的嬰兒努力睜開自己的雙眼,露出了碧綠色的瞳孔,清明澄澈得仿佛是半透明的翡翠,卻空蕩得沒有任何焦距。
他看不見。
瞬間看清楚了這個事實,兩麵宿儺頗有興味地把他舉了起來。
而嬰兒並不知道危險,也嗅不出殺氣。
無害、柔弱而毫無威脅的生命。他似乎是以為有人要與他玩樂,咧開嘴角露出一個純潔的微笑。
因為天生目盲,他下意識地伸出小手在空氣中四處探索,最後觸摸到了溫熱的皮膚——那是兩麵宿儺的下頜。
仿佛是找到了目標,他捧著對方異於常人的兩隻下巴,絲毫不怕自己從空中掉落下去地前傾身體,湊近了要與這第一次見麵的少年貼貼。
下巴上有輕微得幾乎察覺不到的濡濕觸感,柔軟得像是一朵花瓣落在地麵上。
兩麵宿儺驟然將這個弱小的生物拉開。
嬰兒並沒有收到驚嚇,而是困惑地歪歪頭。
目睹了這一切的阿朱差點驚呼出聲,然而想象之中嬰兒被摔在地上和牆壁上頭破血流的畫麵並沒有發生。
短暫地僵持了一瞬,兩麵宿儺並沒有立刻暴怒,而是用第三隻手的拇指和食指輕輕摸著下巴,臉上帶著令人捉摸不定的高深莫測。
裡間,忽然發出了“哐當”的響動,像是有桌上的東西被掃落在了地麵上。
母親撐著身體衝了出來,在看到兩麵宿儺正提著自己的孩子的時候幾乎目眥欲裂。
“把他放下!”她的聲音都在顫,手裡的水杯想也沒想地往前使勁一丟,“彆傷害我的孩子!”
瓷製的茶杯順著拋物線正砸在了兩麵宿儺的肩膀上,隨後滾落在地麵上發出了清脆的碎裂聲。茶水在少年妖鬼的衣物上洇出了深色的濕痕。
兩麵宿儺沒有躲避,另外兩條空閒的手臂也沒有試圖去遮擋。然而望向自己親生母親的目光卻是夾雜著隱晦的惡意。
在這個女人被盯得精神崩潰之前,少年卻是忽而輕笑了一聲,畸形的兩張臉均是惡意的勾起了嘴角。
“這個小東西才剛出生,母親可要當心啊。”
兩麵宿儺意味深長地看著自己的母親,施施然將嬰兒放回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