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白色的衣袂隨著微風輕柔地飄搖。

“星名家主之子,生而有缺,了不可見;恍兮惚兮,明道若昧……”

他沿著出門的石子路慢慢行走,分明隻是尋常的步子,然而卻沒有一個人能夠跟得上他的速度,也沒有任何一個家仆及時反應攔得住他。

隻留下了話語之中未儘的餘音。

星名家主坐在高高的上首,整個人都僵硬在原地。在整個庭院之中都是蔓延開的竊竊私語,卜卦之語雖然艱澀,但人們大都聽懂了前半部分。

星名家的家主大張旗鼓地為自己的兒子舉辦滿月宴,然而這卻是個天生殘缺、看不見任何東西的瞎子!

那麼,星名家主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是殘廢這件事呢?

竊竊私語之中,庭院裡的人或明或暗的目光都打量著這個主位上的男人。

“孩子都長大一個月了,他該不會還不知道孩子看不見的事吧?”

“我看是這樣。就這麼看,星名家主也沒有像傳言那樣寵愛自己的孩子吧,不然這麼重要的事自己都不知道。”

“他也是很倒黴的,二兒子是個瞎子,大兒子還是那種……”

他麵無表情地坐在原地,臉色逐漸由憤怒的紅轉變為鐵青。然而,那個毫不客氣地落了他麵子的陰陽師卻早已不見蹤影。

星名夫人臉色慘白,不敢去看自己丈夫的眼神。

“這樣熱鬨的宴會,怎麼會沒有人叫我來?”敞開著的門口,鬆鬆垮垮地穿著寬鬆和服的少年踏過門檻走了進來,他有著四隻手兩張臉,紅色的瞳孔掃過一張張麵目,仿若是非人的鬼神。

當場就有賓客被嚇得儀態儘失,從椅子上跌落。

“你怎麼來了?”儘管星名正則努力讓自己的語氣平穩,但是無論是難看的臉色還是厭惡的眼神都沒能掩飾成功。

“我弟弟的滿月宴,作為兄長的我自然不能缺席。是吧?”兩麵宿儺往前走了幾步,與主位的距離拉近。

當著這麼多賓客的麵,星名正則不可能派十幾個仆人把兩麵宿儺押送回自己的庭院。否則,這場宴會上星名家會徹底成為一個笑話。

“既然來了,那就賜座吧。”星名正則忍氣吞聲,指了指靠近門邊的角落位置,示意下人把兩麵宿儺帶過去。

然而,兩麵宿儺怎麼可能會乖乖聽取他的命令。不等下人帶路,他就已經大搖大擺地走上前,席地而坐,旁邊就是同在主位上的星名夫人。

星名夫人一顫,分明是她自己生下的長子,但她瑟縮的動作裡卻是畏懼居多。

然而,星名今見卻並不能理解星名夫人此刻的心情。看到錨點靠近的他宛如聞到了貓薄荷的幼貓,沙漠裡遇到水源的旅人,餓了三天見到肉乾的狼。總之,突出一個屬於玩家的迫不及待。

原本正在母親懷中的嬰兒頓時猛烈地掙紮起來,以超乎尋常的熱情雀躍地往兩麵宿儺正在坐著的方向撲騰。

這突然的動作讓本就心神恍惚的星名夫人沒能抱住他,竟真的讓玩家如願以償地往前一栽,裹成長條的繈褓咕嚕嚕地滾落到了兩麵宿儺盤起的膝頭。

從天而降的星名今見,一雙無神的綠眼睛與兩麵宿儺剛好六目相對。

他條件反射地露出一個笑容。

——從天見神理進入到這個世界之前被灌輸的僅有知識出發,人類似乎都喜歡用微笑來表達出親近的態度。

直麵人類幼崽傻笑的兩麵宿儺:“……”

膝蓋上,弱小的幼兒身上似乎還帶著點奶香,軟綿綿的一團仿佛某種半流體,稍微用點力就能碎掉。

少年伸出一根帶著尖利指甲的手指,彎起指節,毫不客氣地戳了戳嬰兒圓滾滾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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