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片濃濃的青黑,就像是整宿都沒有睡著過一樣。
種田山頭火歎了口氣,任誰也想不到會遭逢這樣的結果。
“節哀。”他再次拍了拍青年的肩膀,說出了這樣單薄的話語。
唯一死去的特級危險異能力者,是異能特務科參事官輔佐阪口安吾的親弟弟,阪口安昭。
公寓之中的監控被剪輯刪除,無人看到大霧降臨之前,是誰將阪口安昭帶走的。隻有監視官辻村深月隱約看到了入侵之人身著白衣的背影。但是這樣模糊的特征,根本不可能找到確切的犯罪者。
阪口安吾猝然站起身來,打開會議室的門,撞開了擋在自己前麵的同事,衝向了洗手間。
他低頭,右手捂著自己的胃,對著馬桶乾嘔起來——這是從昨天的事件結束之後,他吐的第三次。
分明沒有為自己的弟弟死去而哭,但是那種劇烈的情緒卻像是完全反饋在了他本就不算太健康的腸胃上。
阪口安吾早上本來並不想吃任何東西,但是,就像是記住了男孩的囑咐一樣,他強迫著自己吃了一塊冰箱裡剩下的三明治。隻不過,現在看來,也差不多相當於沒吃了。
吐了一會,阪口安吾摁下了衝水的按鈕,轉過身,走到了鏡子和水龍頭前。
原本正在說話的同事,在看到他異常蒼白的麵色之後,紛紛止住了原本的話頭,露出不知是擔憂還是憐憫的神色。他們打過招呼之後就陸陸續續離開了這裡。
安靜的洗手間裡,阪口安吾將水龍頭打開到了最大,他摘下了眼鏡,用冰涼的水撲在臉上,試圖讓自己變得更加清醒。
他怔怔地望著鏡中的自己。僅僅隻是一夜過去,原本打理得整潔乾淨的下巴就已經冒出了青色的胡茬,向來柔順而整齊的頭發此刻也顯得很淩亂。
他忽然覺得鏡中的自己有些陌生。
脊背和四肢都感到幻覺般的陣痛,心臟就像是有了一道永遠無法填滿的缺口。
阪口安吾深吸了口氣,隻感覺肺部好像也開始也感覺到了疼痛。
他將眼鏡重新戴在了自己的鼻梁上。
阪口安吾向來是個堅韌而從不懷疑自己的人。但是,在這樣的時候,他卻時常去想,如果當時自己把車開得再快一點就好了,或者,如果自己當初並沒有收養安昭,那他是不是可以好好地活在這個世界上。
後悔是世界上最沒有用的東西。
他的弟弟等待了他這麼久,卻最終也沒能等到他這個遲到的哥哥。
阪口安吾走出了洗手間,卻被自己的下屬青木卓一攔住了去路。
“阪口長官?”青木卓一的語氣有些小心翼翼。
“什……”阪口安吾張口說話,才發覺自己的聲音變得分外嘶啞。他清了清嗓子,繼續問道:“什麼事?”
“是這樣的,”青木卓一暗歎自己接到了這樣難辦的差事,“在昨天……那件事發生之後,特級異能力者的居住公寓會在不久之後收回,在那之前,可能還需要長官去整理一下留在那裡的……呃……遺物。”
他努力斟酌著合適的詞彙,但是頭痛地發覺,在異能特務科的曆練沒能為他增長任何的口才,自己說出的話還是這樣的乾巴巴而冷硬。
過了將近一分鐘,阪口安吾才完全反應了過來對方口中所說的話語。
——遺物。
這個詞彙狠狠地擊中了他。
“已經是遺物了嗎?”他自言自語。
“阪口長官?”青木卓一有些擔憂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