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他竟也並沒有感到恐懼,隻是忽而升起了一絲困惑。
明明已經可以完全想象出五臟六腑都融化之時的痛苦,但他卻忽然覺得,自己並不應該在這裡。
他轉過頭,看向了正在握著自己手腕的兄長。
鋒利的刀光一閃,咒具刺入了對方的胸膛。
那兩雙紅色眼睛的瞳孔縮小了,臉上也流露出了不可置信的模樣,仿佛不敢相信自己會遭遇這樣的背叛。
太醜陋了。
五條曉殘忍地將刀把往右轉動了一下。
那根本不是兩麵宿儺會在他的麵前流露出的表情。
“兄長”倒在了地上,但身後的攻擊卻在這短暫的時間內驟然而至。
在【虛式】的映射之下,眼前的一切也在這一瞬間失去了色彩,連帶物體的形狀也仿佛要湮沒在過於耀眼的光芒裡。
……躲不開了嗎?
五條曉靜靜地站在原地,頭發都被狂風吹拂得淩亂。
就在這時,天空卻被撕裂開了一道巨大的豁口。嘈雜的耳鳴之中,有人氣急敗壞地喊了一句話,而五條曉卻沒有聽清。
他被人狠狠地撞開,齊齊狼狽地跌倒在了桌椅之間。原本正常擺放的課桌被帶倒了好幾張,淩亂地散落在地麵上。空氣之中彌漫著淡淡的灰塵氣息,頭頂是一個教室的白色天花板。
剛剛的一切全部都是被咒靈編織而出的假象,而現在,那強行與現實糅合而成的東西全部都消失了……
巨大的咒靈終於彰顯出了它醜陋而龐大的本體,天花板上浮現出一隻巨大的獨眼,正盯著此刻正待在教室的兩人,要將他們吞噬殆儘。
五條曉的思維遲滯——他還沒有從方才的場景之中回過神來。
身邊的人正趴在他的身上,劇烈地呼吸。對方緊緊地按著他的肩膀,讓他無法輕易動彈。
剛剛拚儘全力在最後一刻跑過來,五條悟覺得自己的肺部幾乎都要炸開了,強烈的恐懼、痛苦以及慶幸等等複雜的情緒攫住了他。
頭頂的咒靈卻已經蠢蠢欲動,無數仿佛水母一樣的觸肢沿著牆壁往下,想要將兩個人包裹進入到自己的食道之中。
將下巴靠在自己弟弟的身上,五條悟甚至都沒有回頭,他隻是朝著身後抬起了自己的一隻手。
一切的情緒都化作了強烈的破壞欲。
咒靈在幾乎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原地爆炸了,連帶著天花板也被炸出了一個大洞,巨大的噪聲之下,整棟建築物都在隱隱震動,上方的磚石紛亂地往下落,卻在即將落在兩兄弟身上的時候,詭異地懸浮在了空中。
周圍是破爛的廢墟,而隻有兩個銀發少年所在的地方是一片淨土。
“為什麼不躲?”五條悟忽而開口。
“……什麼?”對方此刻正趴在他的肩膀上,令五條曉無法看清對方的表情。
對於此刻的問話,五條曉也隻是本能地回了一句,實際上完全沒有思考其中實質的意思。
五條悟直起身來,目視著他,近乎咬牙切齒道:“那隻咒靈模擬的攻擊,為什麼不躲過去?”
即使此時並沒有能力將那樣的術式用到現實之中,他依然認出了那究竟是誰才能夠使用出來的術式。
虛式,哪怕是五條家內族人都依然知之甚少的術式,為什麼曉會知道,並且將它視作自己無法抹除的陰影?
他曾經因此而死嗎?
五條悟的心中盤桓著無數疑問,但卻隻將這一個問題問出了口——問他為什麼站在原地不躲開。
五條曉卻沒有及時給予他回答。
他隻是在發怔,就像是沉浸在一場大夢之中不願意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