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養成的習慣,很難改掉了。
被打後,為了不弄臟床單,她就會自覺蜷縮在地上將就一晚。
她沒有哭。
印象中她已經好久不哭了。
某些情感仿佛隔著霧,隻要不去細究,就不會太難過。
她不在乎自我防禦的動作,也沒去埋怨喜怒無常的母親,隻是彎著腰暗自數著羊,哄自己睡覺。
迷迷糊糊間,謝桉聽到了敲打窗戶的聲音。
她緩慢站起來,輕輕拉開淺黃色的窗簾,映入眼中的是,少年爽朗的笑臉。
康承和謝桉臥室的陽台距離很近。
每次假期開學,需要早起時,康承就會跳過來,敲她的窗,喊她起床。
仿佛樂此不疲。
謝桉有時候會想,這個人還真是有毅力。
這是第一次,他晚上過來。
康承身後是五彩斑斕的霓虹燈,漫天星辰似乎都落進了他的眼眸。
謝桉再難移開視線。
他一手背在身後,一手輕扣玻璃窗,嘴角上揚,眼神示意她開窗。
一副莫名驕傲的傻樣子。
這人又乾了什麼有趣的事兒?
謝桉扯了扯唇,將窗戶打開,任由他帶著幾縷清風入內。
她光著腳坐回墊子,側臉看向身邊的康承,安靜地等著他開口。
“還好你沒睡。”
康承邀功似地從身後拿出一個巧克力小蛋糕,眼眸亮得驚人:“生日快樂。”
謝桉眼眶一熱,盯著那個三角小蛋糕看了許久,又抬眸望入他的眼,長睫輕顫。
忍了一晚上的淚終於落下。
奇怪。
她怎麼突然哭了。
“欸!你彆哭啊…是不喜歡嗎?”
“我…我記得你說過喜歡巧克力味的啊?”
“記錯了嗎?”
沒有記錯。
相比草莓蛋糕,她更喜歡巧克力味的。
麵對她的眼淚,少年有些手足無措。
他笨拙地擦拭她的眼淚,語氣慌亂,還帶著無措。
“這可是我存了兩周的零花錢買的,應該不會難吃…”
謝桉哭得更凶了,他不再說話,隻好用袖子一點一點擦去她眼角的淚。
“謝謝你。”
謝桉猛地伸手環住他的腰,緊抓他的衣服,就像在擁抱黑暗裡的最後一點光芒。
康承身子一僵,麵紅耳赤,手臂僵在空中,神情也略顯不自然。
但當看到埋在自己胸口的女孩時,心中一軟,便又不自覺放鬆下來,安撫性地揉了揉她細軟的頭頂。
“我應該做的嘛…”
康承溫柔地回抱她,卻不知道這個擁抱對於當時的謝桉有多大意義。
謝桉情緒逐漸穩定,後知後覺感到害羞,她抬起頭,彆扭地往後坐,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康承沒有多想,他從口袋裡拿出蠟燭和打火機,輕聲詢問:“要不要插蠟燭?”
謝桉眼睛一亮,用力點了點頭。
小蛋糕上最多隻能插三根蠟燭,康承撓撓頭,有些尷尬:“等我以後多存點錢,給你買更大的。”
“好。”
謝桉眼睛彎彎,梨渦淺笑。
蠟燭的點點暖光在兩人之間輕柔搖曳,謝桉莊重地許下了唯一期許過的願望。
她希望:每一年的生日都有康承陪著。
“許了什麼願?”
少年突然湊近,滿臉好奇。
蠟燭的火光映在他眸底,幾乎要將她灼傷。
“說了就不靈了。”
她移開視線,輕咳幾聲,故作玄虛,耳尖泛紅。
“那倒是。”
康承認同點頭,沒有再追問。
後來,兩人在月光下分完了那塊小蛋糕。
那是她吃過的,最好吃的蛋糕。
謝桉其實是個心防很重的人。
但她終究抵不過小太陽,心甘情願向康承展露了心扉。
第一次允許對方在自己心房駐紮,第一次任由他野火燎原,第一次任由他將自己這截枯木點燃。
他們是如此親密,沒人能插足其中。
謝桉一直這麼認為。
直到高二那年,康承意外結識了羅小希。
她才意識到。
他們可能再也回不到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