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認為腦子裡出現惡劣的想法不是他們的問題，是腦子本身有問題。是個人就會有類似的陰暗時刻，他們的素質已經很高了。
“你是不想輸給我爸嗎？”仇冰河繼續問。
“我沒有和仇先生比賽。”郭天盟搖搖頭，“我隻是在對自己的工作負責。”
仇冰河陷入沉思。
見她不說話，郭天盟便繼續低頭工作。
忽然，仇冰河又開口了：“可是我感覺你現在好危險，你們都好危險。”
總領生病之後，仇冰河敏銳地察覺到基地內部的各方派係開始內鬥。而郭天盟他們部門似乎成了重點被針對的對象。
“你是怕我死了？”郭天盟笑著問，他原本隻想開個玩笑。結果仇冰河居然很認真地點了點頭。
“雖然有時候會有想揍死你的衝動，但是總體來說，你算個好人。”仇冰河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是嗎？好人兩個字放在我身上實在太重了。”
“反正我覺得你算好人。”仇冰河在踏入人類社會之後才明白人和人的關係有多複雜，有多難控製。
仇冰河其實很佩服郭天盟，她覺得郭天盟是在走鋼絲。
郭天盟的一切行為的最終目的都是為了他所處的群體能夠安穩運行下去，他會拋去一部分，著重保護某部分。但他又不是一個利益至上的冷血動物，或者說他在控製自己不往那個方向滑落，他的良知拉扯著他。
這使他不會輕易做出某些選擇，因為他其實很明白生命的重量。
“你很厲害誒。”仇冰河繼續說，“我也想學你這種技能。”
“……你已經夠厲害了。”郭天盟無奈聳肩，他不覺得自己有哪裡值得被學習，“你的適應能力太強了。”
仇冰河的文化成績不行，可是她非常擅長在人類的拉扯中周旋。
她搞不了文學，乾不了研究，但是玩弄人心卻是一把好手。
仇冰河準備跟郭天盟繼續商業互吹，但是很快便有人跑進來打斷了他們的交流。
“副部長！總領……總領……”那個警衛員在看到仇冰河之後急忙把後麵的話收了回去。
而郭天盟已經意識到了不對勁，他迅速起身。
“我辦公室小冰箱裡有零食，你隨便吃。”郭天盟交代完這一句之後便離開了辦公室。
郭天盟緊急趕往了總領所在的病房。
他們部長也在那兒。
部長年紀比郭天盟大許多，他看起來很疲憊，頭發散亂。
“部長，總領的情況怎麼樣？”郭天盟來得很急，他的狀態也好不到哪裡去。
“不行了。”部長沒說太多，他領著郭天盟進了病房。
總領的麵色很不對勁，他的膚色已經不像活人了，更像是喪屍。
總領躺在床上，雙眼無神，嘴巴微微張開又閉上。
他還是沒有嚎叫，他現在應該很痛。
但身體的衰竭卻怎麼都遏製不住，他能忍住疼痛，卻沒法用堅定的意誌阻止自己的死亡。
郭天盟走到了總領的床邊，他緩慢蹲下身。
總領的腦袋輕輕挪了一下，他似乎看到了郭天盟。
總領張了張嘴。
郭天盟拉住了總領的手，總領想要反握住他。
“去……”總領的聲音很輕。
郭天盟把耳朵湊到總領的唇邊。
“你，把禮物。”總領的發音已經不準確了，“帶給，仇文。”
郭天盟沉默。
“你去，給他。”
“您是想讓我跑嗎？”郭天盟笑了，眼淚卻從眼眶中流下。
他很少哭，他總覺得自己流淚的樣子很虛偽。
看著躺在床上雙眼失焦的總領，郭天盟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見他時的模樣。
那時候郭天盟還是個學生，總領來他們學校做演講。
郭天盟是優秀學生代表，而總領在翻閱了郭天盟的履曆之後兩眼發光，笑得格外燦爛。
郭天盟還記得總領拍自己肩膀的力道，很重，有些痛。
“你這樣的年輕人就是我們人類的希望。”
“我期望在未來與你共事。”
病床上的總領還在張嘴，可是他說的話郭天盟已經聽不懂了。
那是些混亂又含糊的發音。
漸漸的，總領的嘴沒有動了，他停在了一個微張的姿勢。
一旁的醫療器械響起刺耳的警報。
醫護人員魚貫而入。
郭天盟看著總領的雙眼，總領的瞳孔大了一些，很慢很慢。
“副部長，請您讓開。”
“好。”郭天盟鬆開了總領的手，他扭頭去看部長。
部長扯著嘴角露出一個難看的笑：“站過來吧。”
郭天盟站到了部長的身邊。
部長輕聲說：“總領剛才跟我說過了，他想把一批禮物送給仇文，他隻放心你去送。”
“部長，你知道總領是什麼意思。”
部長沉默。
隨後部長點點頭：“我知道。”
“您也想讓我跑？”郭天盟問部長。
“你隻是去看看你祖爺爺，這很正常。”部長沒有正麵回答，“去……住幾天，也挺好。”
郭天盟不再說話。
……
陸行車在一望無際的陸地上行駛。
郭天盟坐在後座，沉默地看著陸行車外的風沙。
陸地的景色永遠都是這樣，他沒見過兩百年前的世界，也見不到未來的世界。
如果有那麼一本書，寫滿人類和喪屍的曆史。那麼郭天盟所處的肯定是最無聊那一頁，最無關緊要的那一段。
他不曾見過輝煌，不曾遭遇滅絕的大危機。他也見不到喪屍的再次崛起。
郭天盟垂眸。
“副部長，快到了。”外派隊員出聲。
郭天盟重新看向窗外，他看到了塌陷的園林廢墟，裡頭還有幾個喪屍在鼓搗著什麼。
而陸行車很快就停下，因為仇文在那兒。
仇文探頭探腦地往陸行車裡瞅，他在等他的新禮物。
陸行車的門打開。
仇文習慣性地張開雙臂：“大孫砸！”
他準備衝上去抱郭天盟，按照過去的經驗來看，郭天盟會麵帶微笑站在
原地隨仇文抱。
可這次郭天盟摟住了仇文。
仇文：“誒？！”
郭天盟緊緊摟著仇文，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
一旁的關敬英也愣住了，隨後他立刻意識到是基地出了問題。
郭天盟此時的情緒明顯不對。
仇文伸手捧住郭天盟的頭盔，他把郭天盟的臉轉向自己：“你沒事吧？”
“我很好，您喜歡娃娃房嗎？”郭天盟轉移了話題。
仇文沒問娃娃房的事，他覺得郭天盟不正常：“你真的還好嗎？”他把郭天盟舉起來晃了晃。
“仇先生。”郭天盟恢複了往日的微笑臉，“總領去世了，他在死之前希望我把這些送給你。”
仇文動作停頓。
郭天盟知道仇文很聰明，他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那你呢？”仇文問。
“什麼我？”
“你怎麼想？”仇文繼續問。
“我沒太多想法，我隻是完成我自己的任務。”郭天盟聲音平穩，似乎剛才的失態隻是仇文的錯覺。
仇文沒說話了。
郭天盟繼續問：“您能先請我吃頓飯嗎？”
“吃！哦對了，你繼續說那個娃娃房的事。”仇文繼續探頭往陸行車裡看。
最後仇文如願抬著他的巨大娃娃房回了基地，他試圖把之前收到的關敬英雕像放進去，但雕像還是太大了。
郭天盟注意到那個彩色雕像上還被額外塗了口紅，打了腮紅，貼了假睫毛。
郭天盟看向一旁的關敬英，他發現關敬英正盯著他，眼神不怎麼友好。
關敬英其實沒在乎雕塑的事，他是有點擔心郭天盟的狀況，他不清楚人類基地裡發生什麼，不過單看郭天盟的狀態，估計人類基地的情況好不到哪裡去。
所以關敬英在糾結自己應該怎麼開口問這些，越糾結表情就越嚴肅。
而他的表情落在郭天盟眼裡就是關敬英對他送的雕像不滿，想要動手揍他。
“關少校，你有什麼事嗎？”郭天盟笑著問。
“啊？沒有，沒。”關敬英搖頭，不過他還是那個過於嚴肅的表情。
關敬英還是不知道怎麼開口。
他和仇文偷偷用心聲溝通交流過了。
他們得出結論——郭天盟不會就這麼逃離自己的職位，這不是他的性格。
仇文心態很好，郭天盟現在顯然不想談基地的事，那仇文就不會去糾結這些，他做他自己就好了。
關敬英不行，他心態沒那麼平穩，他真的很想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
所以他時不時就會盯著郭天盟陷入沉思。
而等郭天盟發現他的視線之後又迅速轉移目光去看雕塑。
倒不是雕塑有什麼特彆，主要是那一坨彩色的玩意兒擺在那兒太紮眼了。而且關敬英還被仇文強拉著給自己的雕塑塗過指甲油。
那天晚上他還做了一個五
顏六色的彩妝雕塑追殺自己的噩夢。
最近這個雕塑在關敬英的生命裡的占比有些大，他看雕塑很正常。
但郭天盟不這麼想。
晚上，仇文毫無意外地讓郭天盟睡在他和關敬英的中間。
郭天盟靠著仇文睡著了。
可那些事壓在他的心頭，他的睡眠注定好不了。
郭天盟半夜睜開眼，正好對上關敬英炯炯有神的雙眼。
郭天盟：……
他那點睡意被徹底嚇沒了。
關敬英盯了他多久？
郭天盟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一隻冰涼的手就捂住了他的眼睛。
仇文也沒睡。
“那個……”
“噓！”仇文把他的嘴巴也捂住了，就給他留了一個出氣的鼻子，“好好睡覺吧，你剛才看到的都是幻覺。”
仇文的語氣溫柔得讓郭天盟起雞皮疙瘩。
仇文繼續：“我數一一三，放手之後幻覺就會消失，一，一，三～”
仇文鬆開手，關敬英已經閉眼平躺了。
郭天盟：“他在裝睡吧？”
“沒有哦，他睡啦，你也睡吧。”仇文輕輕拍了兩下郭天盟的額頭。
郭天盟將信將疑，他準備翻個身，而他的目光始終落在關敬英身上：“等等！他剛剛是不是偷偷眯起眼睛觀察我了？”
“沒有！怎麼會！他都睡著啦。”
“我剛才轉身的時候他眯起眼睛觀察我了！他眼睛大！我看得到！”
關敬英翻身背對著郭天盟。
“他根本看不到你。”
“他是當著我的麵轉身的！”
仇文還有一招哄孩子的辦法，他可以把孩子抱起來輕晃，但他不確定這樣對郭天盟有沒有用。
仇文試圖把郭天盟抱起來。
郭天盟蠕動著躲開了仇文的動作。
他果然不適合在喪屍基地生存啊。
他想要躲避仇文就必須往反方向去，所以他很快就撞上了關敬英的後背。
等等，好像不是後背。
郭天盟看向關敬英，他發現關敬英又轉回來麵向他了，不過關敬英的眼睛是閉著的。
郭天盟呼吸都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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