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洛和夏至兩人一開始被捆起來的時候很犟,何洛甚至嚷著讓他們有本事就餓死自己。
關敬英讓仇文給基地發消息,讓他們送些營養液來,讓他們吊著。
這兩個人類還有上廁所的需求,還得在椅子上開個洞,再給他倆弄上導尿管。
何洛和夏至看關敬英的眼神跟看魔鬼差不多,然而關敬英麵色如常。
外派部多的是血氣方剛的年輕戰士,有矛盾了吵架打架都是常事,性格莽撞的並不算少。關敬英對付這種情況頗有經驗。
原本被兩個人類吵架弄得焦頭爛額的喪屍們在關敬英說完話之後便開始鼓掌了。
何洛和夏至轉頭又去看那些喪屍,這畫麵太過詭異了。
仇文默默走到關敬英身邊,他把腦袋放在關敬英身上,摟著關敬英的腰,安靜依偎。
糯米也想學仇文,但是湊過來之後就被仇文推開了。
淑雲拍拍胸脯,讓仇冰河依偎她。
仇冰河摟上去,個子小小的淑雲立刻被包裹得嚴嚴實實,整個喪屍都“消失”了。
最後為了保留自己為數不多的自尊,何洛和夏至憋著一口氣向對方道了歉。
鬆綁之後他倆立刻跑回了自己的房間。
“養人類真累啊。”仇文鬆了一口氣,他們喪屍就從沒出過這樣的狀況。
“仇先生,我去夏伯伯那兒看看。”關敬英拍了拍仇文的後背,輕聲道。
“你去吧,誒。”仇文忽然覺得哪裡不太對,“你怎麼又管他叫夏伯伯了?”之前不是都改口叫夏先生了麼?
關敬英衝仇文微笑:“隻是想清楚了一些東西。”
等關敬英進門之後,喪屍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仇冰河用眼神示意夏至房間的方向,喪屍們一起往夏至的房間挪,最後又一起把耳朵貼在門上。
仇冰河沒有那麼好的聽力,她站得比較遠:“你們聽完了記得告訴我啊。”
喪屍們相當嚴肅地衝她點頭。
房間裡,不清楚自己正在被偷聽的關敬英走到了夏至麵前。
夏至看到他之後忍不住挪開了目光。
“夏伯伯您好像不願意諷刺我。”關敬英給自己拖了把椅子坐下。
“你沒什麼好諷刺的。”夏至背脊挺直,“我跟你沒矛盾。”
“您和仇先生也沒矛盾,但因為喪屍和人類的立場問題,您對仇先生有些意見。”關敬英語速很慢,“您和何洛也沒矛盾,他再怎麼性格有問題您也不至於氣成那樣。”
“至於我,您不覺得我喜歡仇先生是背叛了人類嗎?”關敬英問他。
夏至總算將目光落在關敬英身上了:“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問您,您對何洛有意見是不是因為冰河?”關敬英記得仇文拉著夏至抱怨過何洛,而仇文抱怨的點全部放在“何洛惦記我閨女”上,而夏至當時雖然反應不大,但也沒不耐煩地走開。
夏至沒吱聲。
“您對我和冰河的態度是因為我們的父母嗎?()”關敬英繼續問。
夏至沉默。
關敬英沒有繼續說下去,但他也沒有離開。
門口的喪屍們疑惑對視,隨後他們耳朵貼著門,移來移去。
糯米和史載的腦袋撞到了一起。
他們還在呼吸。?()_[(()”仇文伸手摁住他們,“有呼吸的動靜,不是我們聽不到了。”
何洛此時推門而出,他看到對麵那一窩喪屍之後愣了一下。
仇冰河反應很快,她衝著何洛舉起拳頭揮了揮,一副要揍人的模樣。
在混戰中被仇冰河揍過的何洛下意識退了回去,關上門。
仇冰河鬆了一口氣:“爸爸,他們沒繼續聊了?”
仇文搖搖頭:“就聊到了敬英的父母。”
被嚇進房間的何洛很快就意識到了不對勁,那群喪屍在乾什麼?怎麼還偷聽呢?他們不會也在自己這兒偷聽吧?那自己剛才在房間裡罵的那些東西他們都聽進去沒?
何洛躡手躡腳走到門旁,也把耳朵貼在了門上,但他什麼都聽不到。
剛他好像聽到仇文說“還在呼吸”,他能聽到呼吸的聲音?
好啊,那等喪屍偷聽的時候就讓他們嚇一跳,讓他們知道自己戳破了這群喪屍的心思,用自己貼在門邊的呼吸聲嚇死他們。
何洛隨時準備著中門對狙。
而此時房裡的夏至終於開了口:“有些東西沒必要刨根問底。”
“我知道,但您是我父母的同事。”關敬英很認真。
“我也隻是你父母的同事。你知道我對你父母的感情又有什麼用呢?他們不會回來,我也不會燃起什麼狗屁對生的希望。”夏至隻覺得額頭一陣陣的疼,“你沒法用所謂的‘殘留的情感’挽留我。”
“我沒想挽留你。”關敬英直白道,“我隻是想更加確認一件事。”
“什麼?”
“我想確認他們是好人。”關敬英扯了扯嘴角,“如果您對冰河有感情,有愧疚之情,那說明我的父母足夠好。”
夏至愣住了。
“這是我唯一能獲取的有關父母的消息了。”關敬英沒法再直接接觸他們,他隻能通過這樣的方式去間接地了解他們,了解十八年前的他們。
夏至長長地歎了一聲:“你這個孩子啊……”
“我記得我說過,在冰河被搶走之後我沒有想辦法去追,我想放棄冰河。”如果不是仇文,那仇冰河已經死了。
夏至在十八年的隱居生活中不斷地想起這件事,他不斷地想起這個孩子。
“你父母當然夠好,或者說……我一直都很羨慕他們。他們有相同的工作,他們是同學,他們有共同話題,我不一樣。”夏至捂住額頭,“我很刻薄,我對所有人都不夠好。”
他曾經很羨慕關敬英的父親有一個了解他的妻子,而他聊的東西他妻子根本聽不懂。夏至沒法像關敬英
() 的父母一般溝通,他因此埋怨過自己的妻子,雖然沒有說出口,可平常掛臉不耐煩是有過的。
他對父母也是,他與父母的相處像是一場關於“孝順”的樣板戲,他給他們錢,給他們所謂的榮譽以報答養育之恩,沒有更深刻的交心,他並不了解他們,他們也不懂他。
啊……說起來,他和他兒子好像也是這樣。
“我周圍的一切,看似井井有條,其實混亂不堪,我好像一直都在後悔,不斷地後悔。”在失去父母後意識到自己不夠了解他們,失去孩子和妻子之後意識到自己的刻薄,失去理想之後意識到自己的天真和荒唐。
“你妹妹確實被養得很好,很健康,雖然性格有些奇怪。”夏至對仇冰河是有愧疚的,但他曾經放棄了這個孩子,他並沒有任何立場去表達他的愧疚,“她開開心心活在喪屍堆裡也挺好的,就這麼活到老……”
“仇文說何洛那混蛋不適合跟你妹妹在一起,我認同仇文。”夏至的手握拳攥緊,“那種混亂沒有自我的家夥會摧毀身邊的一切,越在意他就被傷害得越狠。”
“他想要純粹的愛,可這怎麼可能呢?”夏至搖頭,“就像我對我妻子,我們彼此相愛,但她不是我心中的‘完美伴侶’,起碼在她生前不是。”
關敬英靜靜地聽著。
“我問你,你覺得你的仇先生更在意你還是更在意仇冰河?”
關敬英愣了一下,這種問題他都不用思考:“當然是冰河,冰河是仇先生細心養大的,喪屍要養大人類可不容易。”
“如果有一天你和冰河同時遇險,仇文隻能救一個,而他選擇了救冰河呢?”
“那很好。”關敬英回應得依舊很快,“冰河是我的妹妹。”
“也是,你這孩子本身的工作就是‘守護人’,你怎麼會在意這些?”夏至笑了。
“如果仇先生選擇救我,那反而說明仇先生是個衝動且不理智的人。”關敬英繼續說,“為了一個認識不過一年的人,放棄自己養了十八年的孩子,這件事難道不恐怖嗎?”
夏至收斂笑容。
“如果仇先生真的那樣選擇,那麼遲早有一天,我也會成為被拋棄的一方。”關敬英很喜歡仇文,但這並不意味著他放棄了曾經對責任的堅持,“我過去就麵臨這樣的選擇,仇先生沒有逼迫我選擇他。”
“他沒逼迫你?”夏至有些不信。
“仇先生有時會表現得很強勢,但他本性確實是溫柔的。”關敬英記得仇文一直惦記著綁架他,可一直沒有真正動手,“他隻是說,我可以對他說‘救救我’,因為我太累了。”
夏至再次沉默。
“所以我也不會讓仇先生去選擇,我也會努力活下去。仇先生失去了我是會難過的,很難過很難過。”
“我不理解這種選擇,這就好像在問一個人是右手重要還是左手重要,一定要選擇切掉的話,會切掉哪隻手。”關敬英看著天花板,“如果那人是右撇子,選擇切掉左手,他就不會痛了嗎?乾嘛
硬把好生生的一個人變成殘疾呢?就不能四肢健全嗎?”
夏至再次歎出聲:“你和你父母真的很像。”
“可很多人不是這樣的,我做不到,那個叫何洛的小子更做不到。”夏至活得沒有何洛那麼混亂,但他大概知道何洛想要的是什麼,“他就希望他的愛人心裡隻有他,一心一意都是他,這種人要不得。”
“我知道的,冰河也不會喜歡他。”
倆人繼續往下聊,而門外的喪屍們已經沒有在偷聽了。
關敬英說完那些話之後仇文感動得淚流滿麵,喪屍和仇冰河都安慰他去了。
“敬英好愛我嗚嗚嗚。”仇文哽咽。
淑雲用手給仇文擦眼淚,擦完之後還舔了一口,嗯,沒有味道。
仇冰河連忙拍仇文的後背,仇文在哭泣之後出現了呼吸的症狀,她怕仇文哽住。
“他也好愛冰河。”仇文繼續哭。
仇冰河眼中原本就積蓄了一些淚水,被仇文一說,她的眼淚也落下來了。
“呀!冰河也哭了!”又有喪屍去給仇冰河擦眼淚。
何洛等了好一會兒,他覺得差不多後伸手推開門,隨後就見仇文和仇冰河並排靠牆坐著,而一旁的喪屍們正在溫言細語地哄他倆。
何洛:……
為什麼?出什麼事了?
不會是被自己嚇的吧?
何洛退回房間,重新把門關上了。
等關敬英出來的時候,那群喪屍已經在牆角聚成一坨了。
關敬英:“仇先生?”
喪屍堆的側麵擠出一個腦袋,仇文看著關敬英:“嗚嗚嗚。”
“仇先生?!您怎麼哭了!”關敬英連忙上前,把仇文從喪屍堆裡扒拉出來,發現仇文手裡還抓著一隻腳踝,這個褲子和鞋好像是仇冰河的?
組成喪屍堆的喪屍們都在盯著關敬英看,不知為何,關敬英覺得他們死寂的眼瞳中散發著詭異的光。
關敬英咽了口唾沫:“能勞煩各位讓開嗎?”仇冰河好像被壓在最底下了。
喪屍們起身,被壓在最底下的仇冰河也露了出來,她同樣在哭。
“你們怎麼了?”關敬英問。
“沒什麼。”仇冰河看著天花板,她的淚水淌得特彆凶,但她不想暴露偷聽的事,“被沙子迷了眼睛。”
“這裡有沙?”關敬英疑惑地看著周圍的環境。
喪屍們把基地打掃得很乾淨,這兒哪來的沙?
“我也是。”仇文哽咽。
關敬英:……
什麼樣的沙才能刺激到仇文的淚腺?以前仇文頂著沙塵暴,半個拳頭大的石子砸在仇文的眼睛上,他連眨眼反射都沒有,那石頭磕在仇文臉上硬生生磕碎了。
關敬英把手伸向仇文的眼睛,在仇文迷茫的表情下,他把手放在了仇文的眼角膜上。
沒有眨眼反射,眼皮甚至都沒有顫抖。
“怎麼了?”仇文問他。
“沒什麼。”仇先生估計偷偷聽他們聊天了吧。
關敬英笑得無奈,而仇文已經開始親他的嘴唇。
仇文摁著他的後腦勺與他深吻,那些喪屍們齊齊發出了“哇”的一聲。由於關敬英十分要麵子,喪屍們不常親眼見到這類的親吻。
喪屍的聲音讓關敬英雙頰通紅。
而夏至出來的時候正好看到這一幕,夏至腳步一頓,麵色凝重。
就在他思考自己要不要往後退的時候,仇文忽然鬆開了關敬英,他一把揪過還在哭泣的仇冰河,把仇冰河提溜到夏至跟前。
他是單手把仇冰河拎起來的,仇冰河看起來沒有半分不適應,整個人離地之後還下意識縮著腿。
仇冰河應該是被仇文拎慣了的。
“快,叫夏伯伯。”仇文對仇冰河說。
“夏伯伯!”仇冰河抓住夏至的腿,夏至驚恐地往後退了一步。
仇文也抓住夏至的腿。
夏至的目光不斷地變換,看看這對父女又看看關敬英,他急切地想知道發生了什麼。
“老孩子,我會對你好的。”這個老孩子雖然性格討厭,但是會為他女兒著想,是個好孩子。
“你說歸說,你彆蹭我。”夏至被這對父女嚇得夠嗆。
仇冰河想學仇文的動作,但夏至慌慌張張地推開了仇冰河。
好歹是大姑娘了,這樣不太好。
“可是我現在很喜歡你。”仇文卻趁機把夏至緊緊禁錮住了,他把夏至那張發皺的臉都蹭變形了,“老孩子……”
仇文這種聲音夏至也聽過,仇文偶爾跟關敬英撒嬌就是這麼個調調。
夏至的雞皮疙瘩瞬間起了一身:“你彆這樣!!”
何洛再次鼓起勇氣開門時正好看到這一幕:“……你們在乾嘛?”
仇文一直在蹭夏至的臉,仇冰河乾脆隔著她爹摟夏至,她爹蹭夏至,她就用臉蹭她爹。
那群喪屍也相當自覺地摟了上去,夏至很快就被屍群淹沒。
關敬英回頭看了一眼何洛:“準備一下,要吃飯了。”
……
仇文喉嚨裡在呼嚕,很明顯屬於喪屍的呼嚕聲,像是一台出了問題的發動機。
其他幾個喪屍偶爾也會跟著呼嚕,他們似乎很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