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對方身上沒什麼咒力,這個陰間營業時間真的很容易讓人誤解是在進行什麼奇怪的儀式。
店主一扭頭就看見他:“哎呀,是客人嗎?今天來得好早。”
的場灼:?
現在是十二點。
這個時間點就算是經常通宵打遊戲的五條悟也不會閒得沒事乾出來在大街上閒逛,除非有了必須深夜去蹲守的祓禊任務。
像是一眼就了解了他眼神當中的驚愕,店主笑了一下:“我家店基本上是從深夜深夜十二點營業到第二天早上七點,賣些簡單吃食。”
他站在門口,挑開門簾,並沒有刻意開口招攬生意,但的場灼看了一眼店內的暖光,鬼使神差地跟著對方一起進了門。
……反正是打算吃宵夜的。
礙於活動量的關係,大部分咒術師的飯量都比普通人要大一截,以五條悟為例,基於反轉術式和無下限的緣故,他對甜食的攝入需求更是高到了令人發指程度。
一人高的和弓和箭筒被放在了門口靠牆的角落裡,旁邊是擱雨傘的傘架。老板似乎是有些好奇地看了一眼——畢竟很少會有人大半夜穿齊了傳統服裝背著弓在街上走——但他的視線很克製,而且並沒有開口詢問。
店鋪內裝潢樸素,座位數量也相當有限,像是那種開在裡巷的街頭居酒。的場灼抬頭看了看牆壁,上麵掛著的牌子上寫著店內的營業內容,同樣乏善可陳:豚汁定食,啤酒,清酒,燒酒,特彆備注,酒類限點三杯。
……套餐隻有一種也就算了,好歹寫一下酒的牌子吧?這是會讓歌姬跟硝子吐槽的程度了吧?
“哦,那個啊,想吃什麼的話隨便點就可以,常見的菜色我這裡都能做。”
老板一邊手腳麻利地擦案板一邊說道:“熟客會管我這家店叫做是‘深夜食堂’,不過店名的牌子已經用了很多年啦,所以也一直都沒想過換。偶爾也會有像是您這樣的生麵孔來這裡,不過大多數時候都是熟麵孔。”
的場灼點點頭,剛打算點單,店門口的門簾就又被挑了起來。三名職場打扮的女性按順序走了進來,坐在最邊角的位置:“老板,麻煩了,還和以前一樣!”
……果然是熟客啊,這樣就能聽得懂。
老板很熟練地招呼了一聲,立刻就開始動手,沒過幾分鐘,三碗內容不同的茶泡飯就被端在了桌上。等待的時間裡,幾個人很好奇地看向的場灼,率先挑起話題:“哎?深夜穿成這樣……您是新來的客人吧?”
“是第一次來。”
的場灼點了點頭,在一個接一個不算冒犯的問題當中拎出了自己最常用的那套回答。
“工作剛剛結束,結果住處離得太遠。”
“是,是弓道的範士,目前偶爾會去學校裡當弓道方麵的顧問,工作也是這方麵相關,所以經常要攜帶弓箭……”
他把證件掏出來,從桌麵上推過去:“其實朋友一直都在建議我專職去學校裡當教師,但是總也下不定決心。”
店裡人氣果然不錯,很快就又陸陸續續地來了幾名客人,挨著的場灼的位置一字排開,坐在了店裡。他們無一例外都有自己喜歡的定食,點餐基本上沒有猶豫,而店主果然也像是一開始所說的那樣,但凡是常見菜色,都能做得出來。
“說起來,的場先生一直都沒決定吃什麼呢。”
三位正在吃茶泡飯的女性裡,其中一位說道:“儘情點餐都可以喔?這裡就是這樣啦,大家來吃飯,順帶聊聊天,煩惱就會一下子拋之腦後了。”
“說什麼呢,人家是弓道範士,年輕有為又是個池麵,能有什麼煩惱——哎,真讓人嫉妒啊。”
又有人舉著筷子反駁,你看這家夥衣服的布料都是上好的材料!這可是京都的友禪染哎!
“謔!那個不是超——貴的嗎?的場先生是京都人?”
“真好啊,人生贏家。”
感歎一聲接一聲地傳來,讓的場灼露出了有些羞赧的表情。他似乎也被這家店鋪的氛圍所感染,伸出食指輕輕敲了敲桌麵:“追加點單……您這裡能做麻婆豆腐嗎?放兩倍辣椒,再加一份蕎麥麵,一杯日本酒。”
“雙倍辣椒?倒是沒問題。”
店主看著他:“不過會很辣哦。”
“沒關係,這是我的……我的一個朋友常吃的東西。”
的場灼接過了酒枡,透明的液體晃晃悠悠地滿載在玻璃杯裡,就連酒枡當中都溢出來不少:“我們認識很多年啦。”
麻婆豆腐算是很簡單常見的食物,蕎麥麵也有現成的,沾汁提前存在冰箱裡,要是吃冷蕎麥的話,取出來放點冰塊就能用。豆腐被過量的辣椒染得發紅,就連空氣當中都彌散開辣椒和花椒交織在一起的味道,端上桌以後,不少人都伸著脖子發出了驚歎聲。
“嘩,我是那種對辣椒超不擅長的類型呢,的場先生好厲害。”
“不是說日本人大多數都不太能吃辣的嗎?”
“據說辣椒的辛辣不是味覺,而是痛覺哦,能夠享受這種味道本身就是人類特有的才能啦。”
我有一個朋友。
無論是無中生有還是真的有一個朋友,這句話往往是很多聊天的開場白。
他的酒量一貫很好,雖然不如隨時能用反轉術式作弊的硝子,但基本上和七海是同類水準。
但今天不一樣。今天他舟車勞頓,從四國島一路趕回東京,又在戰鬥當中消耗了不少體力,最後麵對咒術界的盤問絞儘腦汁想辦法應對,一整天都在消耗精力,捱到了深夜之後,終於有什麼東西開始衝擊他素來優秀的的酒精抗性。
“我有一個朋友。”
的場灼握著酒杯,麻婆豆腐辣得讓人額頭出汗,連帶著酒精也帶來灼燒的辛辣感,店主的蕎麥麵選用的是那種蕎麥比例較高的類型,入口之後有著微微的苦味,其實並不是所有人都能享受這種味道:“他味覺不太好,所以就比較傾向於吃這種要麼辛辣,要麼以香氣為主的食物。”
一杯,兩杯,然後再續第三杯。店主態度很警覺地提醒,說我們這兒隻允許點三杯酒,這裡可不是居酒屋哦。
這兒都是些普通人,對於咒術界一無所知,這種開在深夜裡的店鋪,就算說出和咒靈有關的事情,都隻會被當作是毫無根據的都市傳說。
“我們已經很多年沒見過麵,前些日子我見到他,和高中時期相比變化很大。”
我們高中的時候吵過很凶的一架,即便是現在見麵,雙方之間都沒有什麼好話說,現在我們分彆在處於競爭關係的會社,立場上也不是很和平的關係。的場灼將麻婆豆腐機械式地往嘴裡填,口腔和胃袋裡都是一片火辣辣的熱度。
“喂喂,這位小哥,稍微吃點緩和的東西吧?”
已經有食客忍不住打斷他:“……老板,您這兒有水果之類的東西嗎?”
“好嘞,嗯……這是附贈的蘋果,不收錢哦,晚上吃這麼多辣椒可是對胃不好的。”
老板放下一個小碟,月牙形狀的蘋果被切出了小兔子的耳朵,上麵插著一次性塑料叉子,很像是高專的時候,夜蛾老師偶爾良心發現,操縱咒骸提供的病號飯。
“其實他味覺出問題很多年了,高中的時候就有很嚴重的症狀。”
的場灼說道:“……隻是那個時候,我和我的同學,沒有一個人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