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對方的聲音立刻拔高了好幾倍,穿透手機屏幕直紮耳朵:“什麼啊!那邊不是歌舞伎町嘛?現在這個時間,阿灼也太過分了吧!”
“……不,我其實……”
隻是在吃飯。
但是酒精總歸有些拖慢了他的反應能力,而且五條悟腦補得實在太快:“太狡猾了!剛剛從四國島回來就一個人去這種地方嗎!才幾天沒跟你見麵而已!太糟糕了!對吧新田,那地方風|俗|店開得遍地都是吧!”
的場灼:“……”
負責開車的輔助監督新田女士:“……”
得益於五條悟突然爆發開的音量,店裡的幾個食客也都聽清楚了他和五條悟的對話,竊竊私語。
“是刻板印象吧。”
“絕對是刻板印象吧。”
“誰說歌舞伎町就隻有風|俗|店的,其實遊戲廳台球廳和飯館也有很多啊!”
“而且風|俗|店也不全都是,那種……”
而且,這種電話,聽起來也不像是朋友吧!大家紛紛在心裡想。
但是這些話是沒辦法在電話裡好好和對方解釋的。十七歲的五條悟連什麼是風俗店都不清楚,以他二十七歲的知識儲備也頂多隻是多了不少字麵意義上的了解,說不定其中還包含了遊戲裡的歪曲和杜撰。
的場灼還在腦子裡蹦單詞解釋,但對方已經憤憤不平地丟下一句“你就在這裡等我,新田開車過去”,把電話掛了。再打過去之後就是忙音,的場灼嘗試了兩次之後宣告放棄,心態變成了破罐子破摔,乾脆低頭三口兩口扒拉麵前的蕎麥麵,打算等五條悟來這裡之前先把晚飯吃完。
五條悟沒讓吃瓜群眾等待太久——新田直接把車開到了歌舞伎町之前,明明是深夜,這裡仍舊還是一派車水馬龍繁華熱鬨的街景。他拉下麵罩,在人群當中草草掃了幾眼,就很明確地判斷:“阿灼沒在這裡。”
……我也覺得他是還沒說完就被你掛了電話。
輔助監督在心裡如此腹誹,開口問:“要打個電話回去問嗎?我開車送你過去。”
“不用啦——”
他拖長了語調:“距離應該不會很遠,我會自己找過去的。”
是深夜,大街上又霓虹閃爍,沒有人會注意到有人站在燈火更上方的位置俯瞰地麵。
六眼的視野和普通人不同,能夠更加清晰地觀測咒力的流動,而那個人的咒力又是所有咒術師當中最好辨認的那一類,像是曠野當中的火焰一樣煌煌燃燒,清晰得不容錯認。
……這小巷子也太偏僻了,確實和他自己一開始預想的新宿風|俗|店不同。
店鋪裡散發出來的燈光就構成了天然的路燈,內部的空間也不算開闊,五條悟彎了腰才能挑開暖簾走進去,一進門就受到了無數雙眼睛的注目禮。
……就是這個人啊!大家用視線互相示意。
剛剛打電話的朋友——呸,根本不是朋友吧。
是明星嗎這個人?!
是很有衝擊力的長相,以及驚人的身高。的場灼在日本人裡本身就已經是身高出挑的類型,拿著的弓也是那種大尺寸武器,但麵前的這位明顯還要更誇張一些。
白發,漂亮的藍色眼睛,以及攥在手裡的,用途不明的繃帶。
六雙眼睛看過來,普通人感受不到人類最強帶來的威懾力,他們隻想吃瓜。
五條悟一瞥桌麵,吃空了的盤子裡還能勉強看出來它裡麵曾經裝過麻婆豆腐,蕎麥麵的沾汁擺在一旁。的場灼的一條袖子上有撕裂痕跡,裂口是條狀,多半是用來固定手臂的。
酒杯規規矩矩地放在一旁,看不出喝了多少,但的場灼酒量不錯,三杯下肚也隻是眼神發亮,臉上連點像樣的、喝過酒的紅色都不顯。
“悟。”
他招呼對方:“我給你打了兩個電話你都沒接到,虧你能一路找到這裡來啊。”
天空一樣的眼睛掃視了一圈,停留在的場灼的手臂上,袖管上,還有斜放在門口的弓箭和箭囊上。由於天與咒縛的特殊性,的場灼的咒力不會留下廣泛意義上的殘穢,但是不代表一點線索都不會有——這需要一點點多年累積而來的觀察力,和作為高專同期同學的默契。
……啊,是這麼回事,原來是這麼回事。
“很少來這種地方吧?悟。”
“其實是第一次啦,沒想到還有這種這個時間裡還在營業的飯店。”
五條悟拖了個椅子,非常自來熟地坐下來,但是沒有點單:“阿灼要回去了嗎?”
他指了指桌子上:“菜也都吃光了。”
大概酒精確實影響了一點點思維速度,的場灼完全沒意識到對方對他平日裡吃東西的口味了如指掌,“剛剛是打算離開來著……不過悟不打算點些什麼嗎?難得來一趟這種店。”
“我就沒關係啦,是吃過晚飯又在列車上吃足了點心過來的。”
五條悟抬起頭,對著店主說道:“剛剛承蒙你們關照這家夥,我們現在結賬!”
“……好難得,你居然會說承蒙關照這種詞了啊。”
“是吐槽這個的時候嗎??”
五條悟拉著他的胳膊把對方從椅子上拽起來,順手去門口拾起弓,這個場景總讓他想起高專的時候大家偷偷跑出去喝酒的場合,因為完全不能喝酒還討厭酒精味兒,五條悟在散場的時候往往是一群人裡最清醒的那一個。
夜風裡帶著料峭的春寒,五條悟走在前麵,白色的頭發哪怕是深夜都顯得醒目:“阿灼沒有什麼想說的嗎?”
“哎?”
“任務——很順利吧?”
“嗯,你那邊呢?”
“也還好,輕輕鬆鬆啦。”
五條悟掂了掂手裡的弓,弓身上有咒力加持,刻著同心圓的標記,是咒具當中的上品。他默不作聲地等待身後的人趕上來,握住那隻手,用力晃了晃:“晚上住在哪裡?”
“來這裡之前訂了酒店。”
的場灼回答,掏出手機給他看:“就在這附近。”
“真的假的,這附近可是歌舞伎町。”
“……悟,偶爾我會覺得,你的社會常識真的不太夠。”
的場灼忍不住捂臉:“這裡普通營業的店多得一塌糊塗。”
不聽不聽,反正他要一路跟上去看。白發的咒術師邁著輕快的小跳步跟在他的身邊,視線有一搭沒一搭地瞥那條手臂,手臂的骨骼和關節都運轉良好,咒力靈活毫無滯澀。高專的時候,他是那種有問題一定要現在立刻馬上就問的類型,甚至因為過於ky而被庵歌姬記很多年,但現在,他已經學會了在合適的時候保持沉默。
的場灼兩邊手臂的肌肉都鍛煉得很平均,左右都能開弓,遠近都能視物,基本功相當紮實。五條悟不動聲色地跟著他取卡付款,刷卡開門,在的場灼打算開燈之前按住了他的那條手臂。
“……悟?”
已經差不多該看夠這條街的夜景了吧?
黑暗中藍色的眼睛顯得閃閃發亮,無端生出些野生動物一樣的敏銳。五條悟皺著眉頭,輕輕嘖了一聲,用近乎於啃咬的力度親吻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