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場灼想起自己最初高專入學時候的場景。
“……那怎麼可能。”
“沒準那種偏僻的地方也會有能夠看到妖怪和咒靈的有趣年輕人?畢竟我也有同學是從遙遠的小鎮裡被發掘出來的。”
的場靜司乾脆將對方的說法當作是一時興起的胡言亂語,不做他想,而的場灼在問清楚了個人情報以後就打算離開,臨走之前還婉拒了對方提供的幾張符篆。
“在收下這個之前,還算是我的個人行為,如果拿到從你手裡交出來的東西,就算是的場家的立場也為之傾斜了。”
他笑眯眯地:“以後不能犯這種錯誤哦。”
京都,一處偏僻的寺廟。
佛教和神道教在這座城市當中達成了奇妙的平衡,自神佛習合的規定之後,就共同成為了這城市背景的一部分。除了那幾座最知名的旅遊打卡地點以外,其實更偏僻一些的地方接受的遊客數量並不算多,停靠在城市的邊緣裡鬨中取靜。
數百年前就有咒術師以得道高僧的形式示人,如今也有夏油傑這種披著袈裟充當假和尚的詛咒師,佛教和神道教向來是被咒術師涉足的“重災區”,就連的場灼自己也有作為神官出去騙人的資格證書。
他看了看手機地圖上的地址,確認無誤之後,將手機揣進了馬乘袴改製過後的口袋裡。
從高專畢業之後,也是為了有意迎合咒術界傳統的喜好和審美,的場灼大多數時候都穿著像是從平安時代裡走出來一樣的服裝,好在現在這個時代並不會有人投以太過驚愕的目光,反倒是大多數人都覺得仿佛遊客在cospy。
寺廟的空氣當中,飄蕩著淡淡的線香味,隱約構成了防禦結界的一部分。
結果手機又不合時宜地震動了一下,的場灼把它取出來,一看發現是五條悟自己和超巨大草莓芭菲的自拍合影,芭菲占了半張屏幕那麼大——附文字,說這個超好吃,下次路過盛岡的時候可以來,地址發給你了。
嚴肅的氣氛一下子被打破,的場灼握著手機,沒忍住笑了一下。
他們兩個人都是在日本全境天南地北地跑,偶爾隨手探店吃飯碰到有趣的店鋪就會分享給對方,說不定哪個時刻就有機會親自去那個地方嘗嘗——算是咒術師無規生活當中的一點樂子。
這點意外衝淡了有些沉悶的氛圍,的場灼提起弓,腳步輕快地朝著寺廟的內部走去。
他對童年時刻的記憶並不完全,此時此刻,竟然難得生出一種要與過去徹底訣彆的快意。
禪房裡坐著一位明顯上了年紀的男人,頭戴鬥笠,見他來之後,抬起已經明顯有些渾濁的眼睛瞥了他一眼。
“是還有什麼東西想要向我討教的嗎?”
對方問:“的場灼。”
他的名字,他與生俱來的,被賦予的特性。
“國中的時候,我看過一篇學校圖書室裡的書。”
的場灼並沒有立即就動手,態度甚至有些懷念地說道:“書裡說名字是父母賦予孩子的第一件禮物,您並不是我的父親,也和的場家沒什麼血脈上的聯係,所以那個時候我一直在猜測,編出這個名字的人,在那個時候究竟是怎麼想的。”
會覺得自己鍛出了一把好劍嗎,還是說一個懸而未決的東西終於塵埃落定,從而感到滿足?
而對方緩緩地笑了一下,用那種讓他捉摸不透的語氣說道,畢竟是失敗作呢。
“你是來殺我的嗎?”
……
兩人幾乎是在轉瞬之間,就同時移動了起來。
移動射擊雖然無法保持正射的動作,但也是的場家的必修課之一。對方看上去很了解他的術式,移動狀態下無法賦予弓箭“必中”的效果,而如果用心規避的話,那種帶著火焰的咒力並不是完全不能躲開。
黑發的青年放出一箭,無數火雨從天空墜落,而落到對方的身上之後,原本看上去還包裹骨肉的軀殼卻像是氣球一樣乾癟下去,徒然燃燒起來。
幾乎同一時間,老邁的咒術師出現在了他的身後,用巨大的禪杖狠狠一砸。
乒地一聲,將地麵砸得綻裂數尺。
“天人五衰,前輩。”
的場灼翻身後跳,躲過了這一招攻擊,輕輕說道:“人之將死都有征兆,就像是您現在看上去的樣。”
他很年輕,很淩厲,戰鬥的經驗也很豐富——同期的兩名高專同學可以說是最好的陪練,夏油傑的接近戰幾乎沒有對手,唯一的一敗來自於如今已經徹底死透了的禪院甚爾,而和五條悟的對戰經驗也讓他對攻擊的回避更加敏銳,即便年齡差出很多,在作戰直覺上也不落下風。
“就這種程度就想要殺死我(ワシ)嗎?”
但麵對的老者也並無多少畏懼,他抬起頭,用鬆弛的眼皮看著自己十幾年的作品——他成長得很好,作為咒術師很優秀,但已經太久沒有表露出那種曾經讓人期待的、摧枯拉朽一般的咒力了。對方搖了搖頭,竟是有些遺憾地歎氣:“看來你忘記的東西太多了,竟然連重要的情報都已經丟失——單純靠你的火焰,或者哪怕是支付代價之後的淨火,都無法徹底將老夫殺死。”
“這應該是你之前嘗試過無數次的事情——難道時至今日已經忘記了自己曾經的失敗,還想要來向我討教嗎?”
……腐爛的氣息。從呼吸裡傳來,從聲音裡傳來,從身體發出的咒力當中傳遞而來。
五條悟向來對咒術界的老人不待見,蔑稱他們是些行將就木的“老橘子”,但不得不說,人活到這個年齡還不死,或多或少都有些保命的本事。
鼻子被木樁拴住的小象會在成年之後都不敢離開那個隻消輕輕一動就能牽動的束縛,但他是人類,人類永遠一往無前。
“那就還請不吝賜教了。”
的場灼拉開弓:“為了強化效果,不來一場‘術式開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