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樂風蹲在角落裡垂著頭,一言不發。而那個韓誌傑,那個曾經和林銳等人一起乘坐同一輛車,去西伯利亞參加傭兵集訓的北方漢子,現在幾乎成了半個人。一側的身軀被炸得很嚴重,一條腿沒了,身上的防彈衣已經破損,凱夫拉纖維暴露在外麵,纏著的繃帶在不斷地滲出血水。
“他怎麼樣?”林銳低聲問道。
彭樂風搖搖頭,沒有說話。林銳沉默了一會兒道,“派車送他去安莫爾城,那裡或許他還能……”
“沒用了。”韓誌傑看著林銳搖搖頭,“老大,我堅持不到那的。我很痛苦,渾身都在痛。我甚至活不過今晚,我找你來,是希望你能夠結束我的痛苦。”
“說什麼蠢話?!”林銳喝道,“你它媽必須給我活著。”
“但我確實活不下去了。老大,我們都在受訓中心學過怎麼處理這樣的情況。到了一切無可挽回的地步,是時候給我一個痛快的結局了。這才是最大的仁慈。”韓誌傑低聲道。“來吧,我準備好了。”
“為什麼是我?”林銳深吸了一口氣道。
“因為你是我們的老大,你救過我們不止一次。你是領袖,而這是屬於傭兵的榮譽,對你和對他來說都是。”彭樂風起身,將一把手槍遞給林銳。
“我不會對著自己的兄弟開槍。”林銳搖搖頭。
“那你就得看著他活活疼死。動手吧,讓他少受點罪。”將岸低頭看著韓誌傑不住顫抖的身體,緩緩地道,“你是在幫助他,解除他的痛苦。而他選擇讓你來執行,是對你的絕對信任。彆辜負了這份信任,兄弟。”
林銳沉默了,他看著躺在地上呻吟的韓誌傑,扭頭接過了彭樂風手裡的槍。深吸了一口氣,低聲道,“老韓,你還有什麼要交待的,我們兄弟一定給你辦到。你死了,我們也會把你的骨灰帶回去。”
韓誌傑搖搖頭,“我不想回去了。因為在家人心裡,我們已經死了……我不想再讓他們承受第二次痛苦,再說人死如燈滅,沒有必要講究太多……把我跟其他弟兄們放在一起,燒了吧……”他慘白的臉色,因為極度痛苦而扭曲。斷斷續續地說完了這幾句話,已經是渾身大汗。
“老大,動手吧!我求你了,這是他的最後願望!”彭樂風猛然回頭道,他滾燙的淚水將臉上的蒙著的灰塵衝出了兩道痕跡,扭曲的表情看起來有些恐怖。
林銳俯下身體,抱住了韓誌傑抽搐的身體,將手槍抵在了韓誌傑的頭上,低聲道,“好兄弟,我送你回去。一路走好!”
槍響了,韓誌傑的身體一陣痙攣,然後停止了。林銳抱住溫熱的屍體嚎啕大哭,他從未這樣的感到痛惜。加入傭兵這麼久,他經曆了很多生死,但從未有一次像今天這麼難受。他無法拯救同伴,最後隻能選擇結束他的痛苦。
彭樂風、阿虎和其他十幾個訓練營出來的戰友,陪著林銳一起抱頭痛哭。這些被嚴格訓練,打造成殺戮機器的雇傭兵,在這一刻哭得像一群孩子。但是所有在場的,沒有一個人會去笑話他們。這種真實情感的流露和宣泄,隻能獲得尊重,也應該得到尊重。
傭兵之死,從沒有鮮花和軍旗覆蓋,甚至沒有家人會因此流淚。隻有同為傭兵的夥伴,以熱血和槍彈送行。韓誌傑執意讓林銳擊斃自己,是絕對的信任。而林銳解決他的痛苦,卻是仁慈。周圍的傭兵們紛紛站起來,舉起了手中的武器對空鳴槍。這無情的槍彈,承載的卻是太多的情感。讓這些已經習慣殺戮,早該心如鐵石的傭兵們淚如泉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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