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不去嫉妒。
夏新雨口氣酸溜溜:“聽說你在花房那邊碰到傅西洲了?”
明笙手上一頓,“嗯”了聲,眉眼平順,沒有表現出分毫吃驚。
也完全沒有少女春心萌動的跡象。
夏新想不通傅西洲那樣的搶手貨,怎麼就吹不亂明笙心裡的春水?
都是女孩子,都是一張白紙,為什麼她如此不同?
想了想,頓時來氣。
明笙比她還不如,一根沒媽的野草,憑什麼高貴清冷?而她夏新雨,下午搶著去做女傭的差事,卻得不來他哪怕一眼的關注。
本來跟傅西洲偶遇的是她才對。
“下午有人跟我打聽你。”
她盯著明笙,要笑不笑,“我就跟她說了,你是司機的女兒。”
明笙不清楚夏新雨這奇奇怪怪的優越感是哪裡來的。
她好像始終不明白,就算將她明笙踩在腳下,也並不能提高她的身價。
在外人眼裡,她們都是司機的女兒。
都寄人籬下,需要安分度日,不給父母惹麻煩。
“可能有些誤會吧。”
明笙平靜交代,“她以為我在花房裡麵偷聽,我解釋過了,是我先來的。”
夏新雨其實也好奇蘇映月身份,想到下午那張恣傲的臉,處處端著大小姐做派,頓時醋意橫生。
她直起身:“那個女的,是傅西洲什麼人?”
明笙搖頭,依然不管閒事的作風。
“不知道。”她拉上背包拉鏈,“我回校了。”
夏新雨不肯輕易放她走:“你偷聽到什麼了?”
“我沒偷聽。”
“他們講話不避諱彆人,我想不聽都不行。”
夏新雨真想罵她一句“榆木疙瘩”:“說了半天,你到底聽到什麼了呀?”
明笙很想蹙眉,但忍了。
“沒什麼,無非是追問傅西洲為什麼受傷,他不肯說。”
/> 夏新雨哪肯領情,回她一個白眼。
還損她:“你可真厲害,做什麼都人間清醒。”
被嘲了明笙也不生氣。
好人不易做,以後還是彆做了。
換好鞋,正好見到他爸等在外麵。
她瞄一眼主樓,這個時間點湯蔚茹還在廚房忙碌,不太會出現在家裡。
明江同樣警惕,左右看了看,才從兜裡掏出一遝錢。
數目不少,起碼有幾千。
湯蔚茹為人強勢,管著家裡的小金庫,口口聲聲要開源節流,對自己肚子出來的兒子女兒大方闊綽,卻在明笙這個繼女身上拚命節流。
明笙要是不開口,可以連著幾個月不提零花錢。
現在她的女兒已經工作掙錢,她更不願意掏錢了,已經明著暗著在明笙麵前提醒,女孩子到這個年紀,甭管畢業沒畢業,都該自立了,能不伸手問家裡要錢,就不要伸。
丈夫明江卻敢怒不敢言,三年前他替人擔保欠下巨債,好好的家差點垮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
他載著傅西洲出門又精神恍惚差點出事,幸運的是,傅西洲沒有責怪他,反而替他說情,險險保下工作。
債務問題解決後,湯蔚茹便不讓他碰錢了,每月隻給一點零花。
明笙盯著她爸手裡的這些錢,知道攢到這個數目,他可能好幾個月都抽不上煙。
“笙笙,來,這錢拿著。”
明江麵目慈和,抓過女兒的手,將錢放到她手心之上,“快畢業了,去買幾身新衣服,爸爸很久沒見你穿過新衣服了。”
“爸爸,我有錢,我不需要。”
明笙把這遝錢又十分堅決地推回去,衝他爸眨眨眼,“我新衣服都在學校呢,每天穿得可好看了。”
她嗓音清甜,笑靨如花,一副樂觀開朗的模樣,令明江內心欣慰的同時,又倍感自責。
如今二婚的生活好是好,就是委屈了這個大女兒。
湯蔚茹賢惠也持家,什麼都好,唯獨在做後媽這件事上,私心太重,常常苛待明笙。
早些年還會裝裝樣子,這幾年乾脆不裝了。
可他是個沒用的男人,對家裡的局麵,有心無力。
想到明笙現在回家越來越少,
明江心中一聲長歎。
總覺得自己眼下的日子,是靠著犧牲孩子,才擁有的。
“不行,你哪來的錢……”
“你忘了,我有獎學金,還沒花完呢。”
“那你存著慢慢花。爸爸的錢也拿著,用完了爸爸再給。”
明笙也就不再推辭,默默接過這遝沾了她爸體溫的錢。
若是不接,他會日夜不安,總覺得對不起她。
明笙垂著眼皮,在猶豫要不要告訴他爸一件事。
斟酌了一下語句,才緩著拍子開口。
“爸,舅舅……給我打電話了。”
她話音剛落,明江臉上的笑僵住了,很勉強地維持笑意。
“他說什麼了?”
他下頜線緊繃,咬肌凸出,可見十分在意明笙接下來的話。
“他人在哪裡?”
明笙的媽媽癱瘓臥床,明江一直親力親為照顧到她離世。
亡妻過世後,他即便再娶,也儘自己能力照顧亡妻家人,甚至不顧湯蔚茹強烈反對,為明笙的親舅舅陳宏南簽字擔保。
隻是他一番好心,最終卻沒有落得好結果。
陳宏南生意失敗卷款遠走他鄉,完全是斷聯狀態,明江作為他的擔保人,簽了白紙黑字之後,被迫扛起小舅子的債務。
那段時間日子格外難過,湯蔚茹又是鬨自殺,又是要帶兒女離家出走,這家差點散了。
也難怪如今明江聽到小舅子有消息,特彆咬牙切齒。
“舅舅在泰國。”
提起這個沒有責任感的舅舅,明笙心裡也不好受,“他要我轉達,下個月他回國,想見你。”
“不見!”
明江有些煩躁,見女兒欲言又止,這才氣哄哄改口:“行,見就見吧,我看他怎麼有臉坐我跟前。”
把話帶到,明笙這趟回家的目的也就達到,她繞過主樓,之後再穿過一大片草地,就可以出傅家的門。
今天草地上站著一個人。
長身玉立,清雋悠然。
他站在草地中央,夕陽的餘暉灑落他肩上。
一架小型無人機正盤旋在他頭頂,他雙手捏著控製器,慵懶的視線微抬,似乎手中所有動作都是出於百無聊賴,但他操縱下的無人機又飛得十分穩健。
他不扭頭,明笙也隻敢覷他一眼。
然後匆匆彆過眼。
腳步微滯,猶豫了片刻,選擇舍近求遠,遠遠地繞開他。
她安靜,也夠低調,把自己藏在樹影綠葉中間,不想惹人注目。
等出了傅家大門,心還未落地,隻聽有“嗡嗡”的聲音在耳後響起。
身後的氣流好像也變了。
她心念微動,轉過身去。
那架無人機又跟在她身後,高高懸在頭頂,攪動氣流,不前進,也不後退。
就這樣停在空中與她對峙。
清風吹拂臉頰,發絲微揚。
吹彈可破的白嫩臉龐掠過一陣茫然。
她不知道這台無人機為什麼懸停在這裡,它有沒有長眼睛,否則她為什麼隱隱感覺有一種被窺視的感覺?
“看夠了嗎?”
她小聲嘟囔,帶著一點軟綿綿的不滿。
無人機沉默,隻有正在旋轉的螺旋槳發出嗡嗡聲。
“好慫啊你。”
“又慫又凶。”
輕蔑微嘲的幾個字眼從她齒間溢出,是她平日絕不會有的語氣。
“像你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