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室裡依舊時不時傳出徐父的陣陣咒罵和哭嚎聲。
罵的是徐招娣,哭的是徐繼輝。
徐母木著張臉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每當臥室裡的徐父罵出來一句,她就陪著長歎一口氣:“唉!唉!唉……”
徐招娣就拖著個行李箱,手足無措地站在客廳中間,心底再次滋生出一股強烈的窒息和難過,以及無處訴說的委屈。
於是在徐母又一次長歎聲中,徐招娣哽咽地喊道:“媽……”
徐母歎息聲一頓,沉默片刻後,好似才注意到一般:“你怎麼還站在那裡?快把箱子拿到房間裡去吧。”
徐招娣“嗯”了一聲。
進入房間後,再把門一關,徐招娣就一頭趴到床上狠狠痛哭了一場。
也不知過了多久,門被敲響。
外麵響起了徐母的聲音:“招娣,出來吃飯了。”
徐招娣應聲:“嗯。”
這一次,徐父看到哭紅腫了眼睛的徐招娣坐在餐桌上,雖然還是耷拉著張很難看的臉,但好歹沒有再罵她了。
吃過晚飯,徐父就又回了臥室。
徐招娣在幫著徐母收拾碗筷時,忽然猶豫道:“我,我想辭職了。”
她在何家工作六年多,對易芳梅不說特彆了解,也知道她彆看平時很隨和,甚至可以說得上有些軟弱了,但骨子裡其實比誰都倔強。
徐招娣之前也是真不知道何意居然會是何嘉偉和黎曼生的,曾經一度還很羨慕過死去的何超敏。
易芳梅有多在乎何超敏,這些年來,徐招娣可是都看在眼底的。
儘管何超敏已經去世八/九年,可家裡依然保留著她的房間,她生前穿過的衣服、喜歡的玩具,每一樣都被易芳梅精心照顧著,時不時拿出來看一看。
所以徐招娣知道,易芳梅這次是鐵了心的要離婚。
而現在,黎曼還住進來何家。
當然,徐招娣並不是那種極致追求道德上潔癖的人。在生存麵前,徐招娣一樣也會妥協很多事情。
可現在是她家本就出了事情,而她手裡還有何嘉偉給的一百萬的封口費。
“好端端的,為什麼要辭職啊?”徐母並不知道這些,便又說道:“你工作不是做得挺好的嗎?工資高,包吃包住又能存
得住錢,這要是辭職了,房貸怎麼辦?我和你爸要是有錢的話,你弟弟當初也就不會……”
說著,徐母眼眶就紅了,眼淚也掉落了出來。
徐招娣心裡也跟著一酸,趕緊道:“媽,你放心,房貸的事情我能解決的。”
C市的房價並不高,均價就在一萬三四這樣子,而徐繼輝的那套房子當時買的時候是一萬一,112的建築麵積。
何嘉偉給的一百萬封口費完全足夠徐招娣把房貸全部結清,還能有少許的剩餘。
徐母動作便一頓:“原來你能解決啊……”
徐招娣知道她誤會了,趕緊解釋:“不是這樣的,是我最近手裡才有點錢。”
主家的事情,哪怕是家人也不能輕易去說的,這點職業規範徐招娣還是有的。
一百萬封口費的事,她就更不能說。
於是徐母默不作聲地把碗筷拿進廚房裡後,直接就回了主臥,然後整個晚上她和徐父都沒有再從裡麵出來了。
徐招娣難受到不行,獨自把碗筷清洗乾淨後,回到自己的房間裡,就又是好一陣委屈地痛哭。
而這件事還導致第二天早上,徐母也依舊一句話都不和徐招娣說了。
來自於父母的這種無聲的冷暴力,讓徐招娣極致痛苦又窒息,最後也隻能沉默著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可出去後,徐招娣又發現自己無處可去,於是不知不覺中她又走到了當初給徐繼輝買的那個小區。
小區是今年一月份交房的,徐繼輝則是半個月前才在小區裡跳樓自殺的。
待到徐招娣走遠了些,有保安就指著她的背影,忍不住就跟旁邊的同事說:“這個就是之前跳樓那男的姐姐。”
當初徐繼輝跳樓自殺,因為一時難以接受這份噩耗,徐父在小區樓下對著徐招娣又踹又打又罵。
還是物業怕再出事,急忙派人強行把徐父拽開的。
也是在徐父的打罵和徐母的崩潰哭嚎中,才讓物業大致知道了具體的緣由。
徐繼輝和徐招娣小時候是留守兒童,兩姐弟在爺奶家待到上初中,才被終於有能力在C市買了套小三房的徐父徐母從老家接到身邊。
這就使得接回來後,徐父徐母是沒少說,他們做父母的都不如徐招娣會帶孩子,
說徐繼輝誰的話都不聽,就隻聽他姐姐徐招娣的話。
而在徐父徐母這種思想教育下,徐繼輝有什麼事都隻找徐招娣,徐招娣也習慣了替徐繼輝解決。
後來家政學畢業的徐招娣去了何家,開始掙錢了後,徐繼輝的所有花銷便都逐漸由她一人來承擔了。
那段時間,家裡是最和諧的。
直到隻小徐招娣兩歲的徐繼輝也畢業,開始找工作上班,卻屢屢不順利。
因為徐繼輝脾氣不好,性格衝動,隔三差五就和同事發生爭執,於是便使得他沒有一次工作是能順利熬過試用期的。
長的一星期,短則一天都待不下去。
久而久之,徐繼輝就越來越不願意再出去找工作了:“我是去上班的,我又不是去受氣的!
徐招娣勸他:“脾氣收一收,在外麵上班,哪有不受委屈的……
這話遭到了徐繼輝的激烈反對:“我寧可餓死,我也不受這氣。
徐繼輝的骨氣是有,但這份骨氣其實是基於他的日常花銷能從徐招娣手中拿到錢,他的食住又有徐父徐母承擔。
徐招娣在看著徐繼輝天天在家裡躺著打遊戲,日夜顛倒的生活下,人越來越頹廢的樣子,意識到這樣下去,人遲早會養廢,便不再願意給他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