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弟子心中哀叫連連,“他們還帶著小女兒,逢人便問是否願意出錢買下。”
裴子燁:“……”
大弟子苦不堪言:“此事該如何處理?”
裴子燁不耐煩偏頭,眼神鋒利如刀,“屁大點事都來問我,那我要你有何用。”
今日的裴劍尊比昨日還要怨氣深重。
偏偏還有一人湊上前行禮問:“咱們是不是該出發了?”
裴子燁才看見他,銳利星眸眯得更滲人。大紅寬袖微微隆起,其下是層層疊疊的刺繡裙擺,像極蓮花綻放。
紅衫映入眼底,仿佛滾燙的岩漿灼熱眼眶,心臟剜裂劇痛。自那日以後,裴子燁就看不得有人穿紅嫁衣,他會喘不過氣,偶爾昏頭之際還會認錯人,掀開蓋頭看見的是一張張驚慌失措又陌生的臉。
他注視著連星茗的頭頂,後者深深低頭,幾乎將臉龐藏進了拱起的寬袖之中。
他看不見連星茗的臉,卻依稀再一次有了錯覺,恰似故人來。裴子燁握緊劍柄,視線一寸一寸下移,看向連星茗行禮的雙手。
那是一雙瑩白細長的手,手背整淨乾燥,指尖乾淨。
記憶中的那個沒良心的東西,手指長得那麼好看,卻總是遍布血痕與青紫。裴子燁大夢初醒,咬緊牙關,失望地彆開了視線。
“吉時已到,啟程!”
出嫁這種事,連星茗熟練。
剛坐進花轎,側麵轎簾就映出了道挺拔身影,自然是裴子燁這尊“大佛”。
裴子燁隔著轎子道:“死人會坐?”
連星茗從善如流躺倒,“躺好了!”
裴子燁冷哼一聲,“你今日就隻有一個任務,就是裝死人。若是連死人都不會裝,那你就真的做一個已死之人吧。”
這話聽的旁邊人都心驚膽戰,轎子裡卻傳來帶笑的聲音:“前輩放一百個心,我最會裝死了。”花轎附近的琴修們麵麵相覷,無不暗暗欽佩這少年性格實在樂觀,笑麵迎人,該吃吃該喝喝,啥事都不往心裡擱。
送嫁隊伍行至半路。
吹鑼打鼓,兩側屋舍緊閉,滿城風雨欲來。
整整一個時辰,郡守夫人無異動,阿笙的父母同樣乖乖呆在農舍中。修士們愈加心驚膽戰,總覺得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不論旁人如何驚恐,連星茗心態平和。有一說一,裴子燁確實能帶給旁人偌大的安全感,與他為友便會頂上一把強大的保護傘,與他為敵便會死無葬身之地,所以連星茗前世死無葬身之地了——雖然他的死和裴子燁無關。
裴子燁這人相當不禁誇,連星茗剛在心裡誇他一句,這人轉頭便衝琴修們道:“爾等繼續前行,我要回一趟農舍。”
連星茗:“???”
琴修們:“???”
眾多琴修險些當場給裴子燁表演一個裂開,這可是障亂啊!還是如此大規模的障亂,想必該障妖一定十分強大。如今能夠淨化障氣的唯有琴修們的琴音,可能夠打得過障妖的隻有劍修這種武力值強大的人,裴子燁走了,他們怎麼辦?他們就隻能排隊等著被障氣汙染了啊!
連星茗見小輩們驚慌,開口問:“前輩走了我們怎麼辦?”
裴子燁展望前路,此處距離郡守府已不遠,障妖卻遲遲沒有現身。
也許是畏懼他才不敢現身。再這樣下去這趟白送,他冷嗤開口:“你的死活,與我何乾。”
說罷策馬揚鞭,身形消失在滾塵之中。
“……”
“……”
好、好特立獨行。
蕭柳出聲安撫眾人:“諸位道友無需害怕,冼劍宗大門大派,裴前輩又貴為劍尊,總不至於眼睜睜看著吾等去送死……”他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大家夥更惶恐了。裴子燁自然不會眼睜睜看著普通修士去送死,但要是這些普通修士換成琴修——冼劍宗之人都仗義,出門在外常常除惡揚善幫扶弱者,他們唯獨不幫一類人。
便是琴修。
隔著轎簾,連星茗看窗外一人抖得厲害,便湊近問:“你怎麼也在送嫁隊伍裡?”
世子麵如土色:“我來看熱鬨。”
連星茗道:“好大的膽子,除障你都敢來看熱鬨!你是不是覺得有裴劍尊在就不用怕?現在裴劍尊走了,你傻眼了吧?”
世子啐道:“你難道就不傻眼?你我一樣廢物,五十步怎好意思來笑百步。”
蕭柳焦頭爛額安撫下眾人,才勉強讓隊伍繼續前行。他眼眶微紅,連星茗見狀好心安慰:“倒也不必如此緊張,在……”
蕭柳與他同時開口,神色激動:“裴劍尊見到滿目紅綢觸景生情,傷心到無法再繼續送嫁了!他的心中果然一直放不下搖光仙尊!——表哥你怎麼了,表哥為何突然閉上了眼睛?”
連星茗倔強地把安慰說完:“在我們看不見的地方,冼劍宗的人正在暗中保護。”
蕭柳茫然:“冼劍宗自然會暗中保護,裴劍尊不會扔下我們不管不顧。他是一個正義的人。”說著他拿出那本罪孽的萬惡之源書冊,邊走路邊認真翻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