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好,已經看見她們家房子了。
老舊的居民樓,總共才五層高,沒安電梯,也沒有樓道燈。
牆上還貼著花花綠綠的廣告。
跟早上看到的豪華彆墅比起來,這才是她記憶裡熟悉的家。
隻是有點奇怪的是,他們家住二樓。
可現在站在二樓陽台上曬衣服的,卻是一個不認識的女人。
是媽媽的朋友嗎?
還是說
陶安寧拉住一樓的張奶奶,用家鄉話問,“奶奶你好,我想問一下,林英菊女士是住在這裡嗎?”
張奶奶想了一會,“林英菊?……沒聽說過呀。”
“那二樓東麵住的是誰啊?”
“二樓東麵?哦,你說淑荷啊,她現在在家呢,你找她有什麼事,要不要我幫你叫她?”
“哦,不用不用,我可能是找錯地方了。奶奶謝謝您,再見。”
……
陶安寧跑到巷子口,靠著牆大口大口喘氣,然後沉默了很久。
她終於終於,開始覺得有點恐慌了。
班裡沒有她,相處了十幾年的鄰居不認識她媽媽。
這說明什麼?
這就是代價嗎?
是她變成許梨的代價麼。
因為她過上了想要過的生活,所以爸爸媽媽還有弟弟,就全部都消失了。
是這樣嗎?
那她不想要換了。
雖然媽媽經常打她罵她,可是每次氣急敗壞地打完,晚上都會偷偷摸到房間裡來給她擦藥。
有一次,她還聽見媽媽哭了。
就算她再生氣,第二天,也還是會燒好飯菜,拚命乾活,隔三差五就買一次肉,生怕她長身體沒有營養。
她從來不懂得說軟話,但卻是為這個家付出最多最多的人。
如果,如果她變成許梨的代價是家裡人都消失的話。
那她不要變了。
她寧願回去過那種貧瘠的生活,寧願被媽媽罵,寧願天天為未來的人生道路苦惱。
她也不要變了。
胖胖的身軀在巷子口蹲下來。
從八歲開始,幾乎沒有紅過的眼眶,終於在這一刻,開始大顆大顆地掉眼淚。
她後悔了行不行。
……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叮叮咚咚,是一首陌生的鋼琴曲。
陶安寧深吸一口氣,接起來。
“喂,小梨啊,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到家呢,今天張媽回來了,還做了你最愛吃的乾煸土豆絲,要不要讓張叔過來接你?”
“不用了,我馬上就回來了。”
陶安寧掛了電話,擦乾淨眼淚,站起身。她閉了閉眼,穩定好情緒,然後離開了這個逼仄的巷口。
總會有辦法的。
她一定一定,會找到辦法的。
……
回到家以後,陶安寧沒有來得及吃家裡阿姨特意準備的乾煸土豆絲。
因為她實在是太困了。
困的感覺自己下一秒就要靠著樓梯扶手睡過去了一樣。
她努力朝許梨爸爸媽媽揮揮手,打了個哈欠,“我上去眯一會再下來吃飯。”
“啊?小梨,還是先吃飯吧……許梨?”
“算了算了,吃完飯就睡也不好,到時候給她熱一熱就行了。”
“不是,這菜熱過了就不好吃了。”
“你怎麼還操這個心呐,張媽又不是馬上就走了,大不了,明天再給她做唄。”
陶安寧已經完全聽不到樓下的交談聲。
她不停地打哈欠,放下書包,衣服都來不及換,就直接躺床上睡著了。
沉沉地陷入夢境。
而且這個夢,真是又長又累啊。
一直走,一直走,觀看著甬道兩旁閃現的另一個女孩的人生,就跟電影一樣,腦子都有點漲痛。
過了好久好久,才看見前麵傳來的曙光。
她連忙向前跑去。
直到光的背後,慢慢出現一個女孩。
陶安寧愣了愣,下意識地打招呼,“許梨你好,我是陶安寧。”
女孩茫然地抬起頭,看見她,也怔了怔,然後羞澀地回應,
“安寧你好,我是許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