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 夜有凜冽寒氣。
小姑娘的聲音在空闊的地下車庫裡, 顯得特彆清晰。
陸子開冷冷地掃了蜷縮在地上的人一眼後,就直起身,往她的方向走去。
看到她乾淨卻通紅的眼眶,頓了頓,最後什麼也沒說, 摸摸她的腦袋, 牽著她的手離開。
“我們走吧。”
從始至終, 女生都特彆乖特彆聽話。
安安靜靜地跟在他身側,他走一步, 她就跟著走一步。
跟平時的蓬勃朝氣完全不同.
“你不用怕”
坐到出租車上, 陸子開看她還是一言不發的樣子,想了想, 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但是一些事情他又不能說的很具體,組織了老半天措辭, 最終吐出一句,
“他們會遭到報應的。”
這話說的。
軟弱的都不符合陸子開的氣質了。
“不是。”
聽到他的安慰, 沉默了好久的小姑娘終於開口, 但一邊說, 眼淚唰的就流了下來。
帶著氣憤的哭腔,
“我就是覺得, 他們怎麼能這麼蠢呢。”
“明明我都解釋的那麼清楚, 正常人早就聽明白了。”
“他們卻還覺得我是在騙人。”
“他們是腦子有坑麼。”
“這個世界上,為什麼會有那麼蠢那麼蠢的流氓混混。”
女生抽噎著, 眼眶紅紅。
“他們根本就沒有資格做一個校霸。”
“連你的一半智商都沒有!”
男生用手掩著唇,輕咳一聲,但還是沒忍住,低低笑出聲來。
他揉揉她的長發,語氣裡帶著讚同的笑意。
“嗯,你放心,他們肯定會被自己蠢死的。”.
李珂南他們有沒有被自己蠢死許梨不知道,因為周一她回到學校,就聽到了一個消息。
李珂南退學了。
他本來就是高三複讀生。
花著父母的錢,插進實驗班,卻依然不讀書。
成天混,勒索打架,壞事乾儘。
現在終於退學,很多被他欺負過的學生都可以說是喜大普奔。
程茉莉倒是蠻好奇的,和許梨八卦。
“誒,你說,他之前犯了那麼多事,都沒被勸退過,怎麼這會突然不聲不響的就退學了?”
“不知道。”
許梨畫著手上的畫,頭也沒抬,“可能是校長嫌他太蠢了,隻想把他快點趕走。”
“啊?”
程茉莉摸不著頭腦,不過看她一直埋頭在數位板上描繪著線條,就好奇地湊上去,
“你在畫什麼?”
“幫英雄畫頭像。”
“英雄?”程茉莉更懵了,“這不是陸子開嗎?”
“誒,不對,我怎麼覺得你畫的跟以前不太一樣了,你以前不都是隨便給他描個Q版頭像?怎麼這回弄得這麼細致?”.
便攜式數位板上,是一個男生的全身像。
穿著黑白校服,逆光立著,身形修長,眼神淩厲。
幾乎完全把陸子開某些時候的氣質給體現出來了。
而且還是厚塗。
許梨塗著男生的手指,小臉上滿是嚴肅。
“英雄的畫像怎麼可以隨便,這是在褻瀆他。”
“”
“許梨,有人找你!”
正當程茉莉無語之際,右邊窗口上突然傳來一個同學的聲音。
許梨停下畫筆,偏過頭,就看到同班同學朝身後的走廊欄杆指了指。
走廊欄杆。
陽光最好最顯眼的地方。
寧菀言正抱著本書,麵朝著教室的方向,咬唇看她。
臉上的表情可憐又可憐。
許梨啪的放下數位板,直接站起身,走了出去。
停在她麵前,眼裡帶著隱隱的怒火,但聲音很平靜,
“什麼事?”
“許梨,我是來跟你道歉的。”
寧菀言膽怯地看著她,“我知道,李珂南他對你做了很不好的事情。”
“真的對不起,我當時本來隻是隨口抱怨了一下,沒想到他會那麼放在心上的。”
她伸手遞給她一封信,眼眶紅紅的,語氣真摯。
“這是我親手手寫的道歉信,希望你看完,可以原諒我。”
“陸子開他現在也誤會我了不過也沒關係,我不用你跟他解釋什麼,我隻求,你可以原諒我。”
許梨接過那封信。
“致許梨
——來自非常非常抱歉的寧菀言。”
她抬眸看了寧莞言一眼,勾起唇,什麼也沒說。
甚至連信都不打算拆。
就直接轉身向樓梯口走去。
不過走到一半的時候,女生轉過身,微微笑著。
“你想跟我去一個地方嗎?”
寧菀言連忙跑上跟著她。
“許梨,你去哪,哦,對了,我還有件事想問問你,你有沒有跟陸子開說過什麼?其實你真的誤會我了,我隻是”
許梨沒搭理她。
直接走出教學樓,朝著東邊的方向,步履輕便,越走越快。
“許梨,你到底要去哪?”
寧菀言跟著她,漸漸覺得不對勁。
皺起眉,直到看見她最後進了行政樓裡,才意識到什麼,一把抓住她,
“你要乾什麼?”
許梨一把甩開她。
然後站定,回過身衝她勾了勾唇角,就當著她的麵,把這封還未拆封的道歉信,徑直扔進了校長信箱裡
“許梨你瘋了吧!”
寧菀言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聲音都放大了好幾個度。
女生往後退一步,直視著她的眼睛,彎彎眉。
“惡意毀壞校長信箱,或者擅自取出他人信件者,記大過處理。”
“並通報批評一次。”
“寧莞言,你往上看看。”
“有監控哦。”
“許梨!”
寧菀言尖叫一聲,驕縱的脾氣一上來,已經完全控製不住自己。
衝上前來就要打她。
但是被一直注意著這裡的行政人員連忙拉住了。
她們這兩個小姑娘氣勢洶洶地走進來,動靜又鬨得這麼大。
還是在校長信箱前。
早就有人朝這塊地方投來了視線。
這會見事情不對頭,連忙上來阻止。
“呀!你彆拽著我,許梨!你要本事你彆躲在彆人後麵!你站出來咱們光明正大地說啊!”
“你這樣打小報告,有什麼意思!”
“咯嗒。”
旁邊的門被打開
真是沒料到。
萬年不在校長室的校長今天居然剛好待在了辦公室。
他推開辦公室的門,皺眉走了出來。
“怎麼回事?”
星期一上午九點,晉城一中書聲琅琅,正是老師和學生們都待在教學樓備課上課的時間。
但此刻,校長室裡卻站滿了人。
許梨。寧菀言。
許梨的爸爸媽媽。寧菀言的爸爸媽媽。
陸子開。
作為唯一沒有家長的外援,男生靠著門邊,懶洋洋地建議,“我有李珂南的聯係方式,打個電話去問問不就行了”
“他會接的。”
“我們怎麼知道你們是不是串通好了來陷害我們菀言!她跟這件事根本一點關係都沒有!你們就是在誣陷!”
“寧女士。”許母打斷她,語氣冷冷的,“您女兒的道歉信還在這擺著呢。”
寧母還要再說,那邊她丈夫已經直接拉住了她,眼神示意了一下坐著一直沒說話的許爸爸。
然後賠笑道,“許梨啊,這件事是菀言的不對,但是她年紀小不懂事,你看你呢,也幸好沒有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就原諒她這一次行不,叔叔保證,叔叔回去一定好好教育她。”
“叔叔你可能不知道。”
“我學畫畫的路線是她告訴李珂南的,要做什麼也是她直接吩咐李珂南的,甚至連相機卡都是她給的。這些過程,李珂南微信上都有聊天記錄。”
許梨抬起頭,聲音輕輕的。
“寧叔叔,我沒有直接報警,都是看在她年紀小不懂事的份上。”
“要說年紀小,誰不年紀小。”
許母冷笑一聲,“我家許梨還比她小半年呢,她小小年紀,就能做出這麼惡毒的事,如果這次輕輕放過了,誰知道她以後還會犯下什麼事來!”
“哎,許梨媽媽,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你現在是打算仗勢欺人嗎?我告訴你”
一幫人聚在辦公室爭論了半天,證據也找了,哭鬨也哭了,求情也求了。
還是糾纏不清。
最後,許母直接讓許梨回教室上課,所有事情都交給她和許爸爸解決.
板上釘釘的犯罪行為。
陸子開那孩子把小混混的手機都交出來了,裡麵的聊天記錄、語音聽得清清楚楚的。
這麼嚴重的事情,是一句道歉可以掩過去的嗎?
那天晚上,陸子開送許梨到家,聽閨女講完事情經過後,許母差點沒急火攻心背過氣去。
差一點,就差那麼一點點。
要是許梨沒打通電話。
要是陸子開接了電話沒找到她。
要是他找著了事發地點卻晚了一步
那會發生什麼真是不敢想象.
許媽媽冷笑一聲,拍桌而起。
“校長,這件事情您要是不給我們一個交代,是不是也太說不過去了?”.
許梨不缺理,不缺證據,甚至也不缺背景。
最後的結果,在周二早上大課間,清晰地傳達給了一中的每位同學。
——寧菀言被記大過,留校觀察一學期,並當眾給“受害同學”道歉.
“高二一班的寧菀言同學,思想品德極其不過關,親手組織了一場惡劣的暴力行為,對受害者帶來極大的精神傷害。
要不是陸子開同學見義勇為,及時阻止,那後果將不堪設想。在此,校領導經過商議,宣布: 寧菀言同學被記大過一次,並留校察看”
校長這番話,通過廣播傳到每個班裡時,小胖子申東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掏了掏耳朵,猶猶豫豫轉過身。
“陸子開同學見義勇為?”
他震驚地瞪大眼睛,“開哥,你見誰的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