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日升月恒,居中平衡(2 / 2)

萬曆明君 鶴招 11931 字 9個月前

“著成國公朱希忠,奉冊書於南郊,祭告天位!”

朱希忠跪受領冊書,往南郊而去。

“著英國公張溶,奉冊書於北郊,祭告地位!”

張溶奉旨而出。

“駙馬都尉許從誠,奉冊書於太廟,祗告宗廟!”

許從誠奉旨而出。

“著定西侯蔣佑,奉冊書於社稷壇,祗告社稷!”

蔣佑奉旨而出。

四名勳貴,分彆領著鹵簿,也就是儀仗隊,浩浩蕩蕩而出,代天子祭告。

其中成國公最為顯赫,負責祭天,羨煞不知多少武勳。

可惜沒人知道,往南郊而去的朱希忠,恨不得把這個差事當燙手的山芋一樣扔出去,愛誰接誰接。

這些恩寵,都是要還的!

此前他還體悟不深,直到昨日收到的那一封手書……

受了皇室的恩情,該到賣命的時候了。

皇室、內閣、司禮監,如今權勢最大的三方,明爭暗鬥。

勝負且不論,光是餘波,恐怕不知道有多少人要為之喪命,又有多少人要丟官罷爵。

這六部九卿,最後怕是大半都要換人。

文官多是罷職,那喪命的,當然隻有宦官跟勳貴這些倒黴蛋了。

朱希忠這一副愁眉苦臉,可不是故意作態。

正統十四年,也是這般鬥爭激烈,錦衣衛指揮使威風吧?被文官們當著監國的麵,活活打死在大殿上!

他是真不想淌這趟渾水,小下點注,博取新帝些許好感,日後略微照拂一番就足夠了。

奈何昨日蔣克謙上門,送上皇帝手書,讓他再無法置身事外。

新帝不僅讓他全力開動錦衣衛,盯緊內閣與東廠。

又將他弟弟朱希孝叫進了乾清宮,侍衛左右。

還命他“隨時配合”。

雖然隻是私信,措辭也極為懇切客氣,但語氣堅定,朱希忠完全沒有拒絕的餘地,隻能全盤接受。

他當然知道這幾日發生了什麼。

蔣克謙嘴巴是嚴,但手下的錦衣衛,怎麼說也是他這個指揮使調過去的。

高拱與朝官來往的動靜、張居正跟晉黨私會之事,還有那位新帝暗中的動作,朱希忠都知道。

正因為知道,他才深感時局危險。

朱希忠隻恨自己執掌錦衣衛,讀書太多,消息靈通又了解太多國朝故事。

這才令他惶恐不安,恨不得猝死在任上。

否則呢?他能怎麼辦?

無論無視新君,還是向司禮監或者高拱靠攏,都會被新帝記恨在心,說不得等過幾年,就得被成年的皇帝滿門抄斬。

至於站隊皇帝,為君前驅?那就難免被文官記恨在心!

此前的錦衣衛都指揮使陸炳,是世宗玩伴,更於世宗有火場救命之恩,是什麼結局,朱希忠可還記得清清楚楚。

陸炳死後,世宗特意讓人“護其家”,結果呢?世宗一去,文官們立刻反攻倒算。

清算陸炳的聲音不絕於朝堂,其中最激烈的禦史張守約,竟然上奏抄家戮屍,逮問親屬。

更可笑的是,先帝竟然沒拗過,負了親爹的遺囑,真把陸炳家給抄了。

無論哪種選擇,朱希忠都看不到破局的希望,如今身處旋渦的他,似乎隻能眼睜睜看著成國公府迎來衰敗的結局。

除非……禦座上的那位新帝,能勝出的同時,還是個顧念情誼的,不會兔死狗烹。

此外,也須比先帝強勢,能壓服文官,避免反攻倒算。

哦對,還得活的夠久,熬到國公府得罪的文官都一一去世。

想著想著,朱希忠自己都無奈地笑了。

還真是,九死一生啊。

……

奉先、弘孝、神霄三殿,乃是供奉不在九廟之中的帝、後。

譬如他如今的兩位母親,死後靈位便隻能歸入這三殿之中。

至於祭祀的過程倒很簡單,也沒多餘的觀眾,都在殿外遠觀。

朱翊鈞按冊文、祭禮,焚告先祖,禮畢,三拜而出。

這便全了祭告祖靈的禮數。

朱翊鈞方從神霄殿出來,蔣克謙便迎了上前。

“陛下,高閣老薦上來的言官,微臣試探後,隻有兩人能用。”

朱翊鈞有些意外,想了想還是頷首道:“也罷,兩人也夠用了。”

這言官自然不是用來衝鋒的。

昨日他聽聞張四維與張居正勾連,心中立刻有了定計。

他如今是個打平衡的角色,巴不得高拱與馮保兩敗俱傷。

既然曆史上高拱一敗塗地,他當然要出手幫襯一下。

晉黨這個要反水的貨色,正好讓人去纏住,免得背刺的傷害性太強,也不引起馮保警惕。

言官彈劾之後,楊博和張四維總是要自陳罪過,疏請罷免的。

如此束縛手腳一時就夠了。

至於怎麼說服的高儀……彈劾晉黨這種事,就沒必要跟高儀說了。

他隻說是,聽聞有朝臣貪汙瀆職,問高儀薦幾名忠君愛國的言官,替他徹查暗查一番罷了。

選人自然也是履曆翻爛了,幾歲尿褲子都查出來了,才挑出了幾名三綱五常入腦的清流。

就這,最後等錦衣衛遣人試探,聽了一天牆角,就隻剩兩人能用了。

而張四維和楊博的罪證,這兩人的屁股,當真是一點沒見乾淨。

朱希孝昨日向他展示錦衣衛底蘊的時候,嘴巴都說乾了。

最後才是挑了兩件程度不上不下的罪狀,準備到時候再給到言官手裡。

如此平衡一番,才能鬥得你來我往嘛。

除了有些欺負老實人讓他心裡過意不去。

畢竟等高儀事後知曉自己是要彈劾高拱手下的晉黨,怕是又要委屈一陣了——總不能責怪朕吧?朕飽讀四書五經,無差彆痛恨貪官汙吏,先生總不能教我包庇吧?

這時,蔣克謙又開口道:“陛下,高閣老言說,他最近操勞過度,身體抱恙,等陛下登基後,要休沐幾日。”

朱翊鈞一愣:“休沐?”

內閣攏共就三人,還要去一人視山陵,這時候休沐?

腦子一過,這才反應過來,多半是高拱授意。

高拱這也太剛愎自用了吧,他好歹是高儀舉主,二人私交極好,正要做大事的時候,竟然讓高儀置身事外?

若非高拱這性子,他曆史上恐怕也不會輸得這麼慘吧。

不過正好,大家辦的事都瞞著高儀。

就他一個清白身的老實人,確實也不便沾染太多是非,如此才好塵埃落定之後,出來收拾殘局。

至於身後的清流嘛,暫時交給朕驅使一二吧!

想著,朱翊鈞點了點頭,囑咐一句:“你派人看著點,要確保朕隨時能聯絡到高閣老。”

蔣克謙退了下去。

朱翊鈞招來禮官:“朕已祭完祖靈。”

那禮官曉事,欽天監早先設定好的時鼓,立刻第一響。。

殿外,拱衛司已經布置好了鹵簿,其後排列著甲士,各自樹立旗幟與儀仗,一輛五輅車停在殿外,兩名侍儀舍人舉著表案侍奉左右。

張宏連忙扶著朱翊鈞穩穩踩上了五輅車,而後扯開嗓子喊道:“開道!”

頓時,鐘鳴鼓響,甲衣陣振,一行人浩浩蕩蕩行去。

前方百人灑水、清道、展旗,左右依仗奏響禮樂,拖出一條長長的隊伍。

張宏便再度唱喊:“禦午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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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後麵交手的部分,為求劇情起伏,會有部分史實屈服劇情,作者會標注在本章說裡,也需讀者自行分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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