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二十二章 西夏豐華(1 / 2)

「不是說了!彆來這裡找我的嗎!?」他的聲音恰似流水擊石,清明婉揚,又似清泉入口,水潤深沁。

馮子芝難得的氣急敗壞。

當年,因著賈斂的關係,得周文帝首肯,由大周最有權勢的太監戴權親自送往內書堂,一下子就建立了馮子芝在內廷中隱形的地位。加上馮子芝本人又夠聰敏,不驕傲,肯學肯捱。在內廷中,人緣極佳,更得了戴權青眼,讓他進了東廠。小小年紀,又要每天到內書堂上課學習,背書、做功課;又要跟隨檔頭執行東廠差事,向犯人審訊、用刑;又要在養心殿內當差,聽從戴權的指派。這樣繁重的日子,怕是精力充沛的成年人都難以捱得著的,偏生馮子芝硬是憑著一股狠勁捱過來了,還一步步由小小番子成了東廠裡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掌班太監。

有時候,宮裡的陰私事務不能每次都把相關人等拖到東安門北邊的東廠胡同裡,隻能在宮裡解決。所以經周文帝準許,戴權就在後宮的一個小偏殿裡,設立了東廠的私殿,專供刑訊、審訊,成了一個暗藏腥風血雨小詔獄。

「不過是一個小偏殿,你為什麼整天都不讓我進去啊?我連養心殿、乾清宮、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文華殿、武英殿都去過了,這小小偏殿為什麼你就是給我進去!?」賈斂皺起眉頭,不解的問。他隻是想親眼看看小芝辦差的地方是怎樣的。

「你是不是不聽我話了!?」馮子芝激動起來,臉色反而越發蒼白,還惹起陣陣不斷的咳嗽,嚇得賈斂連連否認,不敢再跟他爭執進不進殿的問題了。他年幼時被割了進宮,到底是傷了身子。

「小芝你彆生氣。」賈斂從懷裡小心翼翼的掏出一個由手帕包裹著的物事出來。

打開手帕,儼然是一枝粗糙的沉香木發簪。

「我自己親手刻的,你看喜不喜歡?」賈斂微微期待的瞧向馮子芝。

馮子芝怔著。

「你身子不好,我聽太醫說沉香木有調理身子的功效,就刻了這枝發簪給你。你也彆嫌它不好看,對你身子有好處的。我在外麵看上了一枝頂好的羊脂玉發簪,不過價錢老貴的,遲一陣子待我存夠銀子就去買回來給你……」

「不用了。你前陣子也給了我一塊暖玉,太醫也說最好不要戴太多玉飾在身,有這枝發簪就好了。」馮子芝珍重的拿起沉香木發簪,勾起嘴唇,淡淡的一笑,「你替我插起來吧!」

何以結相於?金薄畫搔頭。

馮子芝蒼白削薄的唇輕抿起來,失笑的搖頭。這個呆子又怎會想到這一層。但無可疑問的是,他冰冷的內心泛起了一陣暖意。

這一笑,讓賈斂看呆了。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小芝是漂亮的,但不曾想過他的美已不能用言詞來形容。容貌如畫,風姿卓絕,狀似謫仙卻帶上了一絲妖魅,超越了男女,超越了世俗的美態。賈斂知道這個世間裡不會有人比他更美。

西夏豐華,不比君,勾唇捋發。

傻傻的接過沉香木發簪,走到馮子芝身後,規規矩矩的替他換下舊發簪,換上沉香木發簪。

馮子芝微微半合上眼簾。

就這樣下去吧!一切光明磊落風光的事都是你的,所有卑鄙陰暗見不得人的事都讓他來。

馮子芝眼底裡儘是狠厲之色,在聽到賈斂的聲音後才把眼中的狠厲隱藏起來。

「真好看。」插好發簪後,賈斂讚不絕口的道。不知道說的是簪子,還是人。

馮子芝臉上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紅暈閃過,快得連賈都以為是自己眼花看錯了。他重新擺出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樣,轉移話題,「你剛剛又打架了?」東廠的耳目遍布整個京城,賈斂和牛繼宗等率各家子弟鬥毆的消息早已經有番子報告給他。

「我沒有啊──」賈斂有氣無力的否認。打從八年前被牛金挾在腋窩下,強行帶了回牛家,認識了牛繼宗這小惹禍頭子後,明明每次他都隻是站在旁看熱鬨,但那些被牛繼宗狠揍了一頓的小孩就一口咬定他有份參與。

「受害者」的家屬普遍害怕牛金這個老流氓,不敢上他家,唯一有些膽氣踏上門要個講法的,就隻有與牛金並肩作戰了幾十年的武將們。隻是,當他們領著孩子上門時,牛金當著人家的麵前,脫光了牛繼宗的衣服,用繩索把兒子捆起吊在一棵大樹上,手執一根長棍狂罵這小兔崽子小孩子家家玩鬨的,居然下手那麼重,打傷彆人家的小哥哥。每罵一句就朝牛繼宗屁股上抽上一記,牛繼宗便慘叫一聲。聽得那些老夥計滿臉尷尬,一來是因著的而且確隻是小孩子間的玩鬨,小孩子打不過讓大人出麵真的是丟人,二來是因著牛繼宗每次都隻按著那些年紀比他大的孩子在地上揍,自家兒子被小孩子狂揍一頓,真的是讓他們這些做老子的臉上無光,心下更是發狠回家後要狠狠操練自家兒子一番。

當然,這樣還未算完。咱們老牛家的熱鬨你看也看了,總得留下些什麼才可以。牛金就拎著他那雙宣花八卦大板斧叫囂著要大戰三百回合,府中親兵關上大門嚴陣以待。而有膽子踏進牛家家門的將軍們雖然心下腹腓明明就是你這個老匹夫自己要打兒子的,但他們也不是吃素的。將軍們當即仰天長笑,厲聲下令左右親兵取我戰馬長.槍,某要與牛老匹夫大戰三百回合雲雲……

而牛金能夠成為軍中第一好漢,大周第一老流氓,手上功夫自然不是虛的。一輪天昏地暗,飛沙走石之後,牛魔王得意洋洋,手執兩柄宣花八卦大板斧,仰天長笑,胸中鬱鬱之氣儘消。而不走運的武將們隻有少數能完整無缺憑自個兒走出牛家大門,大部分雖然臉色不顯,但行走間都是依靠左右親兵扶持著的,聽說回家後足足稱病一月。

和牛魔王有生死交情、五大三粗的武將都這樣,沒有交情甚至略有齬齟的文弱文官自然不敢踏入牛家的龍潭虎穴。

龍潭虎穴不能踏,還不是尚有那榮寧街的國公府嗎?

相比起牛魔王家,榮國公府無論從哪裡看起來都安全、好欺負得多。故此,五六個孩子被揍的文官攜手登門,來勢洶洶的要賈代善給他們一個說法。

賈家,不論是寧國公府,還是榮國公府都是習慣棒下出孝子,不打不成器。孩子不著調該如何?打!孩子頑皮該如何?打!作為不著調的典範,榮國公府長子賈赦對前者深有所感,亦經驗豐富。

老祖母張氏在七年前長孫賈赦的長子賈瑚誕生後,就放手了抱病多年的軀殼,寬慰地撒手人寰,放心去下麵找自己一彆多年的夫君,質問他有沒有趁她不在就乘機納上幾個狐媚子。張氏不在了,拖延時間、搬救兵等就由受原益人賈赦責無旁貸的承擔了。

一聽到有「對頭」上門,賈赦就知道不對勁了,自己一路小跑趕去書房拖延時間,一邊派小廝通知弟弟走後門找救兵。賈斂也不傻,不是飛奔找到王翊救急,就是直接賴在王家不回府了。如是者,兩三次之後,滿朝文武百官都知道王大學士收了一位上房揭瓦、調皮搗蛋與牛魔王家孩子狼狽為奸的小兔崽子作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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