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第五十七章 孤臣(1 / 2)

「小公子, 住手。」

眼見著公孫續和溫盛吉二人就要斃命於賈斂刀下,眾人身後突然傳來一把尖細卻又平和的聲音。

隻見旁邊驀地伸出兩根保養極好,白淨細膩的手指,兩根手指一夾赫然就夾住了刀鋒。這一夾, 沒有人能形容這動作的迅速和巧妙,甚至沒有誰能夠想象它的出現。

刀鋒已抵到公孫續的脖頸上,鮮血從刀鋒邊上流淌出來, 隻讓人看得膽戰心驚。賈斂這一刀,真的是衝著公孫續的脖子走, 打算一口氣砍完公孫續的脖子就砍溫盛吉的脖子,完成雙殺成就……

可是他手中的長刀已不能再動, 來人的兩根手指恰巧捏住了它的刀尖。來人的出手若是稍稍慢一點, 捏的地方若是稍稍錯一點, 捏的力量若是稍稍輕一點,那麼公孫續現在就已是個死人!

太子張大了嘴巴,半天也說不出話來。

這小子, 還真砍啊!

而最令太子等人驚愕的是, 他們才剛聽見來人從身後傳來的聲音,但刀鋒卻已在瞬間被來人夾住,來人的出手竟比聲音還要快。

賈斂抬頭一看, 喊出了一個令眾人不敢置信的名字。

「伴伴。」

來人麵白無須,笑得一臉和氣,儼然是相伴在周文帝身邊數十年的首領太監、東廠廠公──戴權。

「子芝拜見廠公。」馮子芝率一眾東廠番子拜見自己的頂頭老大。

「起罷。」戴權瞧著馮子芝滿意地點點頭。這次馮子芝還是做得不賴的,一接到消息就一邊遣人告知自己, 一邊帶齊人馬趕到賈斂身邊,搜集真證據混合假證據,哪怕賈斂滅了公孫府滿門都能分分鐘把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無。雖然沒有跟太子等人硬頂上,但也是對的,內侍終於是奴才,怎能對主子動手呢?

在心裡已有了偏向的戴權怎看馮子芝都覺得順眼,認為他有自己當年追隨仍是昭王爺的周文帝時,指鹿為馬、顛倒是非的風範。

「小公子,你的委屈,皇爺都知道了。」戴權從袖子裡抽出一條上好的絲帕,輕輕地替賈斂抹去臉上、手上不小心沾上的血跡,一下子就把事情定性了。

他還委屈了嗎!?都拿刀砍人了!

太子、李天瑛等人真的瘋了。

「你看,是誰來了?」

眾人皆是一驚,總不會是皇上親臨吧!?

隻見戴權所指的方向停留著一輛馬車,車簾挑起,但見賈赦被繃帶包裹著,臉色蒼白地躺在車上,小張氏和賈瑚分在兩邊,攙扶著賈赦從車上坐起來。

「哥哥?你沒事了?」賈斂高興的問。

「弟弟…哥哥沒事了……你…且住手吧!」賈赦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傷勢的關係,語氣有點不知所措。

「對啊!小叔,你為夫君所做的已經夠了,咳咳…嫂子感激你。你有這心就夠了,咳…咳…如果因為為了替夫君報仇,有什麼三長兩短,夫君這一輩子都會自責不已……咳咳……瑚兒和璉兒也會傷心的。」小張氏感激的看著賈斂,掩嘴微咳。她沒有什麼不感激,要知道傷的是她的夫君,她孩子的父親,連一家之主賈代善都決定不追究,更不好說婆婆史氏和二叔賈政了!就隻有小叔子敢殺上對方府第,替自己夫君討回公道。

賈赦身後,小賈璉冒出頭來。

他跳脫地躍下馬車,小跑撲到賈斂身上,甜甜的喚了一聲,「小叔叔!」

賈斂手一鬆,忙不乎放下自己拿刀的手,抱好小賈璉,以免他跌倒。

戴權欣慰地看著這溫情默默的一幕,示意隨他而來的宮中太醫替公孫續、溫盛吉二人救治。

他從周文帝處討得旨意後,就直奔榮國公府和醫館,接上了剛剛醒轉的賈赦、小張氏和兩個小孩。

一路上告訴他們賈斂為替賈赦報仇,都做了些什麼事,以借他們的口來勸說賈斂。

「伴伴,你說該如何處置我吧!」賈斂衝著戴權說,他知道戴權,或者說周文帝總不會害自己的。

「不過,這裡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一人所為,冉封他們隻是聽從我命令,有何事我也一力承擔。」

「將軍!」冉封等人雙目微紅,齊聲喊道。

戴權好笑地點點賈斂的頭。

「戴公公!」太子緊皺眉頭的道,換著第二個敢這麼無視他,他早就著人一頓杖責了。

「奴才見過太子殿下。」戴權不慌不忙地向太子行禮。

「見過大皇子、四皇子、六皇子、七皇子、八皇子、九皇子、十皇子。」除太子以外的諸皇子都微微側身,不敢受戴權全禮。

「免禮,戴公公,父皇究竟說要如何處罰賈斂這無法無天的家夥?可是要打入天牢?」明顯是被賈斂迫急了,太子急忙追問。

戴權臉上不顯,心底卻是一歎。太子真的越發大不如前了,當年是多麼的英明睿智,誠正平和,近些年怎得越發的糊塗衝動了!

「回太子殿下的話,皇爺英明神武,自有決斷。」轉身把一卷上好蠶絲製成的綾錦聖旨拿出。

此旨一出,即使是尊貴如太子也得跪到在地上。

「製曰:長興侯之子溫盛吉自被逐出藍田大營後,不思己過,反夥同從三品的討寇將軍之子公孫續謀害榮國公長子賈赦,致使其重傷……品性卑劣…其心可誅……」接下來就是一陣冗長、雅致而又晦澀的措詞毫不客氣地臭罵溫盛吉、公孫續二人,使得太子和李天瑛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

最後結果就是溫盛吉犯事情況惡劣,判入獄三年、其父教子不嚴,官降一級;公孫續被革去功名,三代不得科考、太子側妃不守女戒,貶為侍妾;

而賈斂行事輕狂,雖事出有因,但死罪可免,活罪不饒。念其年少功勞卓著,故功過相抵,罷禁軍副統領之職,罰俸半年,閉門思過。

「賈將軍,接旨吧!」戴權把聖旨交給賈斂。

「父皇太偏心了!」敢在大庭廣眾之下抱怨周文帝的都就隻有太子一人,周文帝長年累月的偏愛終究是把太子捧得不知道自己的地位。他怒氣衝衝地拂袖而去,看方向竟是要進宮找周文帝理論。

十皇子李天瑛卻是不敢對這旨意有一分一毫的不滿,隻是與李天瑾和李天琅告罪一聲後就往自家表兄方向趕去。

大皇子李天璜和六皇子李天瑢見死對頭吃了一次暗虧,幸災樂禍地離去找自家外公保和殿大學士、大皇子黨的核心──景泰商議了。

李天琅不知道是不高興賈斂平安無事,還是彆的,竟也拂袖而去。

徒留李天琰和李天瑾這兩個聰明人停留原地,思量這次旨意的背後含意,他們敏感地聽得出戴權一開頭所說的是「製曰」不是「昭曰」。

聖旨開頭是昭曰,就代表由皇帝口述旁人代寫的;而開頭為製曰,則是由皇帝親手所寫的。

看來父皇真的很是看重賈斂,竟連太子的臉麵也不顧!他們二人不約而同地想到。

尤其是李天琰更是打從心底暗恨,要是他剛才麵對太子沒有後退,始終如一地支持賈斂,定能得到賈斂乃至他背後勢力的支持,現在怕是……

賈斂一手抱著白嫩嫩的小賈璉,一手接過聖旨,「伴伴,麻煩你老專門出宮一趟了。」這些年隨著戴權的年紀老去,除卻宣讀各重大聖旨外,他已經很少出宮的了。

「你長大了,很好。」三分輕狂,七分深藏,才能立於不敗之地。

作為阻止賈斂的那人,戴權在兩指夾上刀鋒的時候,就已經知道即使自己不出手,賈斂都不會真的砍下去。

賈斂知道自己的小把戲被識穿,也不害羞,隻管笑著。

戴權沒好氣的搖搖頭,「老奴隻盼你莫要跟牛金那老不羞一樣,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子芝,你是個有能耐的,想做什麼就做吧!咱家年紀大了,但總能替你遮掩一二的。」言之下意是打蛇不死,後患無窮,要馮子芝把手上的真真假假的證據都爆出來,好讓太子等人不會再因此事逮住賈斂追究。

「是。」馮子芝低眉順從的稱是。

賈斂也不管他們在打什麼啞謎,不說給他知道,就是他不應該知道,反正不會是害自己的。

「奴才請四皇子、八皇子安。」

未等戴權拜下去,李天瑾就已經先李天琰一步把他扶起來,滿臉溫和的說道:「哎呀!戴公公這是做什麼?您老從小就跟在父皇身邊,勞苦功高,讓您給我下跪,這豈不是折殺我嗎!」

戴權可是宮裡最有權勢的太監,司禮監首領太監說是內相也不為過。在周文帝的眼中,相伴多年的戴權可比他們這些不得寵皇子的份量高很多。

李天瑾怎敢讓他下跪!

他一邊攙扶著戴權,一邊將一張銀票悄無聲息的塞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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