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公公, 好手段啊!」見賈代善等人離去,賈斂才慢悠悠地帶著賈赦等人上前,下馬道。
以賈斂的眼力,完全看得出畢雲乾兒子畢大夏剛才摑賈政的那記耳光是有名堂的。看似輕輕巧巧的一巴掌, 實則暗藏內勁,打到賈政臉上不紅不腫,內裡卻疼痛萬分。隻怕不過半月, 賈政口腔裡左側的牙齒就會鬆動,然後依次脫落, 隻餘下口腔右側的兩排牙齒。日後那張「狗嘴」隻能裝上「象牙」了!
「小賈將軍見笑了。」畢雲笑得像鄰家老爺爺般主動迎上賈斂。
「畢公公折殺小子了,小子怎當得起你的一句小賈將軍呢!」賈斂回了一禮, 笑道。
「小賈將軍莫要謙虛, 古有甘羅十二為相, 霍去病十七封侯。小賈將軍未及弱冠已經大敗匈奴,實在分毫不遜於古人,有功於大周, 當得起老奴這句將軍啊!」畢雲笑吟吟的一頂又一頂高帽不要錢似的往賈斂頭上戴去。
見得賈斂推辭再三, 畢雲才改用往日的稱呼:「小公子未及弱冠入仕,難免受那百官的輕視。老奴聽說皇爺打算替小公子提前行冠禮,並賜以表字。老奴在此恭喜了!」
冠禮, 是古代中國漢族男性的成年禮。冠禮表示男性已至一定年齡,可以婚嫁,並從此作為氏族的一個成年人,能夠正式參加各項活動。隻有舉辦了冠禮, 男性才能從此由家庭中毫無責任的「孺子」轉變為正式跨入社會的成年人。
賈斂聽到這消息也很是高興,但他敏銳地察覺到畢雲似乎欲言又止。
「哥哥,你先進宮吧!稍後弟弟再跟你們會合。」
畢大夏機靈地道:「…世子爺,請隨小人這邊走。」老實說,對賈赦的稱呼真的為難了他一秒。賈赦不過是一介白身,國公府的紈絝,這樣的人在京裡一個牌匾砸下來能砸倒一堆。若他不是賈斂的親哥哥,畢大夏連眼角都不會注意到他。賈大爺?呸!在皇宮之內有誰敢稱「大爺」!?賈公子?呸呸!連兒子也有了又不是走讀書人路子叫什麼公子!?想來想去,畢大夏也是覺得世子爺這個稱呼最為恰當。
雖然賈代善沒有正式上奏朝庭立長子賈赦為世子,反而偏愛重視次子賈政,但有賈斂在,還怕賈赦將來坐不到榮國公的位置嗎!
「那…那勞煩公公了!斂弟,你早點過來啊!」賈赦底氣不足的道。
「你們也散吧!過年的,有什麼看中都隻管買下來記在本將軍帳上!」賈斂轉身對著身後的冉封、池蒼等人。
「謝將軍!」「將軍豪爽啊!」「哈哈!就讓我等幫將軍散散財吧!」一眾親衛齊聲歡呼鼓舞。
更有親衛毫不客氣地說:「將軍記著給俺們兄弟帶著禦酒回來賞賞鮮!俺可沒有喝過禦酒啊!」
「禦酒怎夠!?無論如何有什麼禦酒、吃食的,將軍全都得帶回來讓兄弟們開開眼界!你們說對不對?」能這麼特彆不客氣的人就隻有冉封這個親衛長。
「胡說八道!」不待賈斂沒好氣的罵他們,池蒼就已經一拳槌到冉封背上,訓斥道:「將軍行事自有分寸……不需要你們提醒將軍也會這樣做的了!」
「哈哈哈哈!」原本以為池蒼是真生氣的眾親衛一哄而笑。
賈斂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都不是什麼好貨!一丘之貉!」
下一刻,賈斂目光嚴厲的沉聲道:「記著!莫要在外隨意惹事生非!否則,不等京兆尹找上門,本將軍先處置你們!聽到沒有!?」語中提及的處置,怕不是打軍棍那麼簡單。
「諾!」親衛們剛才散漫的神色一掃而空,齊齊抱拳,正色應道。
「不要惹事,也不要怕事!就算發生什麼事,隻要占理,本將軍就一定保你們!」賈斂是一個很護短的人,不要聽他說得好聽,實際上他就是一個護短到幫親不幫理的人。
「諾!」
賈斂信任自己的親衛,他們不是什麼君子,但軍中漢子一諾比萬金更有價值。
「滾滾滾!看見你們這群小兔崽子,本將軍就心口疼!」賈斂努力不去想自己即將損失那筆銀兩金額的多少。他這人就是嘴疏,導致經常破財,這毛病得改!
賈斂明明年紀最小但一口一個小兔崽子的話沒有讓親衛有任何異議,又是嬉笑怒罵了兩句後,他們才你一言我一語的商量買些什麼物事給家人的離去。
「小公子恩威並施,極得將士的愛戴啊!」畢雲讚許道。
「行了,公公就彆取笑斂了。」賈斂渾不在意的道。
這個時候,畢雲和賈斂已經走到宮門之下的一個隱蔽之處,四周事物一覽無遺,百步之外由畢大夏和其他侍衛守著。
「不知小公子對老奴早前的提議如何?」
「小公子深得聖寵,又與老奴等熟稔,隻怕朝中那些文官已經把我等為一黨 ,視為眼中釘、肉中刺。這樣一來,我等倒不若同舟共濟、守望相助,互為臂膀。」
用賈赦的話就是,加入閹黨你好我好大家好,閹黨歡迎你!
內廷十二監和賈斂是合則兩利、分則兩害的,畢雲不認為賈斂會不清楚這一點。隻是宮中內侍的名聲不好聽,他怕賈斂會因外邊那些流言匪語而作出錯誤的選擇。
「公公這是什麼話?斂還記得小時候不懂事,總在宮裡打打鬨鬨活像那大鬨天宮的小猴子似的,惹人嫌得很。然而,幾位公公不以為煩,反用心照料,待斂親如子侄。斂從小就由諸位公公看護長大的,日後也定當照顧諸位公公終老,有事自然是共同進退。」賈斂情感真摯的道。
畢雲一怔,細細地打量著賈斂的表情。
以他在宮裡打滾那麼多年,一雙利眼看人的經驗,自然是看得出賈斂的話裡沒有摻半分假,完全是出自真心。
畢雲心頭暖暖的,他們這些沒根子的人是不會有後代的了,賈斂這個他們從小照顧到大的小家夥也算是他們的半個兒子。
他突然有種吾家有兒初長成的感慨。
老人彆過臉,不讓賈斂看到自己微紅的眼眶。
「既然如此,畢雲這老家夥也不贅言了。」
飛快平複了自己的心情,畢雲把各皇子的勢力娓娓道來。
「太子殿下雖近年行事越發荒謬,不得人心,但他是元後所出的嫡子,最為正統不過,不少老臣和文人學子都仍然堅定不移地支持他,手中掌有東宮六率的一千五百名士兵。而且,皇爺最是溺愛太子殿下,聽說皇爺最近還有意把權力下放於太子殿下;
而諸皇子之中,惠妃娘娘之子皇長子最為年長,一母同胞的六皇子替他衝鋒陷陣,又因著有保和殿大學士景泰支持,不少景泰的黨人都為他搖旗吶喊,豐台大營的偏將軍符翊就是大皇子的人,握有三千豐台大營兵士;
而九皇子的生母慧妃身份低微,不過是晉商之女,但最得聖寵。京師大賈數晉人,不少晉商都願意追隨皇九子,提供錢糧無數。八皇子和十皇子分彆為其拉攏文武,看似聲勢浩大,然則無兵在手,不過金玉其外,最是不堪一擊。」
「而四皇子…雖然沒有真正站出來,但根據東廠的消息,那個都察院右僉都禦史徐一敬就是他的人。」畢雲瞇了瞇眼,露出一個讓人不寒而抖的眼神。
「不單隻如此,他私下還拉攏了不少五六品的小官能吏。嘖嘖嘖!這四皇子藏得可真是深啊!」一邊縱容徐一敬那個賤!人!不停羞辱他們,一邊還派人向他們示好,真的把他們當傻子嗎?
「那…七皇子呢?」賈斂抱臂問。總是說七皇子身有殘疾,難登大位,但恕他眼拙,他真的看不出七皇子究竟殘在哪裡!?在公孫府門前,七皇子為了他跟太子頂上,不管他是不是另有所求,反正這個情他都承了。
畢雲嗬嗬的一笑:「七皇子和他的母妃恭妃娘娘都是聰明人。恭妃娘娘從前是皇爺身邊貼身侍奉的大宮女,打從七皇子剛出生的時候就傳出一個身有殘疾的說法出來。其實說開了也沒什麼,不過是七皇子小時候反應慢,宮人喚他的時候總得大聲一點。經太醫診斷,得出一個因胎裡營養不足,聽力不全的說法。」
「恭妃娘娘侍奉皇爺多年,與皇爺的情份不淺。有此一出,皇爺更是憐惜他們母子二人,而後宮眾人對他們都是多有拉攏。」皇帝是天子,上天的兒子,自然不可能是殘疾人,除非那是開國皇帝或者全部有資格登大位的皇族都死絕了,否則身有殘疾的皇子是無論如何也坐不到那位置的。
賈斂示意畢雲繼續說下去,如果隻是這麼簡單的話,七皇子和恭妃也不會得到畢雲讚賞的聰明二字。
「這聽覺是很虛虛實實的一樣東西。高興,就聽到;不高興,就聽不到。誰知道是真聽到還是假聽不到。」畢雲高深莫測的道。
賈斂了然。
「所以,公公們打算落子在哪?」究竟支持誰?
「聰明人,總是能笑到最後的。」
賈斂明白了,畢雲等人的想法和他不謀而合。
然而……
「據斂所知和公公剛才所說,幾位皇子都是支持者眾多,七皇子未免……」因為七皇子身有「殘缺」,不喜見人,所以周文帝也沒有命他正式入朝辦差。沒有辦差就沒有門人,母家家勢不顯,也不能給他多少的支持。唯一明麵上的支持者就隻有嶽父繕國公石鎮業,也太門可羅雀了。
「小公子放心。咱們這位七皇子可不是吃乾飯的,你兄長的嶽家禮部尚書張旭、吏部侍郎康禾泰、工部侍郎賀哲也是他的人。」真是不查不知道,收到番子的消息時,赫赫有名的內廷十二監幾位大太監都嚇呆了有木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