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省(2 / 2)

家裡子嗣艱難她是知道的,弟弟去了之後母親很快也去了,她那時傷心又疑惑,還有點怨恨,母親不愛她了嗎?為何拋下她?明明她才是母親親生的,可母親居然愛弟弟勝過愛她嗎?!

後頭一年年長大,才逐漸明白,正是因為愛她,母親才重視弟弟,因為隻有弟弟在才能保證她日後過得好,所以弟弟去世才會給母親這麼大的打擊,母親又一貫體弱,傷心之下自然也不好了。

曦月繼續問黛玉:“所以我有可能生下弟弟,有可能生下妹妹,也有可能無所出。黛玉,三種可能中有兩種,家裡還是沒有弟弟。那該如何呢?”

她這一步步問的好殘酷,簡直像個無情無理的大反派,可她不能給黛玉僥幸的希望,因為事實就是她不會生,而林海如果走原著也再無所出了。

黛玉聽到這話,忍不住抓著她的袖子,帶著哭腔說道:“我不知道太太,我也想到這了,可這三個月無論我怎麼想都不知道我該做什麼!又能做什麼!”

她哽咽地微微顫抖,低聲呢喃:“太太,您教教我。”

看著黛玉如此傷心,曦月有些心軟了,她該說的再和緩含蓄一些,同樣的年歲自己在地裡山上無憂無慮的亂跑,每天想的都是吃的喝的玩的,而黛玉卻在直麵人生現實!

曦月輕輕的撫摸黛玉的背,一點點幫她順氣,安慰她道:“玉兒,老爺如今依然能照拂你,我隻是讓你居安思危,並不是叫你為未來的可能擔憂恐懼到夜不安寢。”

聽到父親,黛玉也冷靜下來,從曦月懷裡起來,拿帕子在臉上擦拭,說道:“太太說的是,我失禮了。”

曦月柔和地笑起來,說出口的話卻直接又冷酷:“這是個很難的事情,如果不難,就不會讓天下這麼多女子在失父、失夫、失子後活不下去。你問我有沒有辦法,很遺憾我沒有,隻要女子一日不能繼承家業在外行走管事,這便一日沒有法子。”

可黛玉依然專注的凝視曦月,哭過一場,她已經想明白了,太太既然要和她談這個,便不會隻告訴她沒有前路,太太一定是有想法的。

果然,曦月笑容不變,接著開口說道:“但如何讓我們過得好一點,我是有些心得和想法的。”

黛玉聞言,雙眼慢慢亮起來,她期待地等著曦月接著說。

曦月說道:“你現在能做的就是多讀書,讀好書。對女子來說,識字明理是很好的事情,廣闊的學識甚至能成為你的一技之長,而一技之長是能讓你活下去的保障。”

黛玉問道:“一技之長?什麼才算一技之長?”

曦月道:“這範圍可廣了。拿我自己舉例子,我除了學經史子集,還讀了很多醫書,專精婦科,是和宮裡太醫學出來的。最極端的情況下,我身無分文,目無親眷,但博聞廣識和一手好醫術至少能讓我活的體麵。宮裡給公主郡主授課的師傅們有不少喪夫或者無子,不想待在婆家或者回娘家便進宮了,她們閨中飽讀詩書不比男人差什麼,這時候就用上了。”

舉的例子都是家境優越讀書識字有才能的女子,黛玉也是,識字是很珍貴的技能,所以這些女子都是有活路的,沒有這三條件的女子是真的隻有困死後宅或者換個貞節牌坊的結果,這種更可怕的東西就暫時彆拿來嚇黛玉了。

黛玉讚同地點頭道:“太太說的有理。那還有呢?”

曦月卻含笑搖頭道:“還有的,我是不會在此刻說的,因為這是很離經叛道的事情,我從不訴之於口。黛玉,這是互相選擇,我要判斷我能和你說嗎?你要判斷能接受我的不規行矩步嗎?”

黛玉疑惑道:“您不說,我們如何判斷?”

曦月說道“文字是不會說謊的,就是編出來的故事也能看出作者的真心,所以寫一寫吧。寫你的生活,你遇到的人和事,你對他們的看法。”

“你的母親過世兩年,你一定還記得許多她的事,可十年後二十年後你還記得多少呢?以長居地方為分彆,你如今經曆了三段生活,母親在世時的揚州生活,母親去後京城榮國榮的生活,現在是第三段。前兩段生活裡都發生了什麼事,都有什麼人參與了,你覺得他們哪裡好哪裡不好,都寫下來吧。”

黛玉愣住,她沒想到太太會提出的這個,想想母親,再想想京裡的外祖母,三春姐妹,寶玉,甚至是鴛鴦紫鵑等丫鬟們,她突然很想立刻把他們都細細記錄下來,這些都是寶貴的記憶。

曦月又說道:“有些話是永遠不會說出口的,尤其是真話和心裡話,寫下來也是讓你審視自己放鬆自己發泄情緒的方法。”

“我也寫了自己的生活,進宮前的,進宮後的,當然還有些在整理。作為交換,”曦月朝著黛玉眨眨眼,俏皮地笑道:“我們互相看對方寫的,這便能互相了解了。”

黛玉也好奇起來,太太在宮內外的生活是怎樣的?也笑道:“這再好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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