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已經沒有眼淚了,黃婧杉還是習慣性地用手背擦了擦眼睛,放下手的時候,她忽然無意中看見了站在供桌旁邊的林雪曠。
他正麵無表情地凝視著麵前這悲傷而慘烈的一幕,那雙漂亮的黑色眼眸中仿佛結了一層薄冰,無法從中看出半分情感。
他就在這個房間裡,但那一刻,黃婧杉卻覺得這個人好像並不跟他們屬於同一個世界,而是站在什麼很遙遠的地方,高高在上地俯視人間。
“夠了!”
祁彥誌糊了一臉鼻血,感覺自己都快要被黃家人給打死了,求生欲讓他終於爆發,奮力將對方推開,從地上站起來,踉踉蹌蹌地退後幾步。
“對,骨灰盒是我換的,照片也是我放的,那又怎麼樣?我鬨著玩不行嗎?我就是想把我女朋友的骨灰自己留起來,你們去告我盜竊吧,我被打成這樣,你們故意傷害罪也跑不了!”
祁彥誌逐漸理直氣壯,越咆哮聲音越大:“憑什麼說我殺人,你們聽誰說過一張照片就能殺人了?明明是她自己把自己掐死的!”
他這番無恥言論把所有的人都氣的發抖,黃父差點再氣昏過去,顫聲道:“你、你這個混賬東西,這樣的話你也說得出來,你也不怕遭報應……還有沒有天理了?”
“天理應該還是有一點的吧。”
這時,林雪曠才總算開了尊口,衝著黃婧杉的方向打了個響指:“祁彥誌,回頭。”
祁彥誌冷笑道:“你有意思嗎?我沒做虧心事,沒什麼好心虛的……”
他一邊說一邊轉過頭去,聲音陡然間定住。
房間中的氣溫一下子下降了好幾度,死去的黃婧杉披頭散發地出現在了半空中,脖子上還有青紫的淤痕,正咬牙切齒地看著祁彥誌。
這是無數個噩夢中出現的畫麵,頓時將他嚇得魂飛魄散。
“啊,鬼,有鬼啊!!!”
祁彥誌剛才囂張的氣焰消失無蹤,嚇得一下子趴在了地上,衝著黃婧杉砰砰磕頭,語無倫次地哀求道:
“婧、婧杉,是我錯了,但我實在是沒辦法……我也很舍不得你,可我不這麼做會死的。我總是做噩夢,總是聽見唱戲聲……你、你看,你要是沒了,家裡還有你哥哥,我可是獨生子,我不能不贍養父母啊!婧杉,你體諒我,你就好好去投胎吧!”
他在被林雪曠一點點揭穿的時候,其實就已經慌亂到了極點,隻是還在存著僥幸心理嘴硬,這時候一下子見到黃婧杉,心態頓時崩了。
林雪曠一手抄兜,另一手從桌上拿起黃父的手機,將祁彥誌的話都錄了下來。
他將手機扔進黃大哥懷裡,聳聳肩:“拿好證據,報警吧。”
其實之前學校和黃家都已經報過警了,當時並沒起太大作用。
其實他們並不了解,其實這一類的靈異事件有專門的部門來負責,隻不過案件認定的程序很嚴格,還要經過層層的審核上報,普通人是無法直接接觸的。
黃婧杉死的太“乾淨”,除了她自己掐死自己這件事有點詭異之外,沒有留下其他線索,甚至連黃家人自己都說不好她是不是真的自殺,調查無果之後,案件也就暫時擱置了。
現在有了確鑿的證據,上報流程會走的很快。
黃大哥十分感激,連忙點頭答應。
在祁彥誌顛三倒四的話中,他們也把事情經過大致聽了個大概。
原來,祁彥誌這一陣經常全身乏力,失眠多夢,總是能在半夢半醒的時候聽見淒厲的唱戲聲,甚至看到有白影在自己的眼前出現。
這令他非常害怕,換了好幾家醫院都沒有查出毛病來,倒是一天從醫院回來的路上碰見了一個算命先生,對方說他是陽壽將近,陰氣纏身,必須找個人替他經曆死劫,才能活命。
黃父怒極大罵:“所以你就害我女兒的命?你這個混賬東西,你這個該千刀萬剮的畜生……”
黃婧杉這幅鬼樣子就在旁邊,祁彥誌被罵的渾身發抖也不敢再反駁了,一邊哆嗦一邊聽著。
林雪曠耐心等黃父罵完了,這才問祁彥誌:“你害人的方法也是那個算命先生教的嗎?是否方便說一下具體怎麼做?”
祁彥誌麵對黃家人理虧,可不欠他的,所有的事都壞在林雪曠身上,如果還可以用那種邪術,他下一個恨不得掐死的就是林雪曠。
祁彥誌從牙縫裡道:“我憑什麼告訴你。”
林雪曠拍了拍祁彥誌的肩膀,心平氣和地說:“祁彥誌,我知道我揭穿了你,你肯定很生氣,大家都是同學,我也覺得很不忍心。但讓彆人抓住把柄的前提是你確實做了這件事,並不是我誣陷你,對不對?”
他越是這樣客客氣氣的,祁彥誌越覺得林雪曠對不起自己,一把甩開了他的手,惡聲惡氣道:“少特麼在這裝好人!”
黃大哥怒道:“你還——”
林雪曠擺了擺手,說道:“沒關係。幾位跟黃婧杉還有話說吧?那你們先團聚,我想單獨和我這位同學說一會話。”
他就算有本事,畢竟也是個年輕的學生,親口點破了自己同學的罪行,心裡肯定是不好受的。這點黃家人都很理解,也對林雪曠更加感激。
沒想到竟然還能見黃婧杉最後一麵,他們確實有很多的話想說,更何況葬禮中斷的事也需要處理,於是一家人點頭答應,去了旁邊的小靈堂。
祁彥誌被揍得不輕,坐在地上喘著粗氣,林雪曠雙手插兜而立,帶著些歉疚的笑意,低頭看著他。
一時兩人都沒說話,耳聽著黃家人錯落的腳步聲離開,然後是門“哢嚓”一聲關上了。
林雪曠唇邊微笑的弧度也在一點一點地冷下去。
在門徹底關閉的那一刹那,房中的光線一暗,那個瞬間光影交錯,竟將這張有如藝術品一般的麵容襯的陰冷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