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對付發瘋的謝聞淵,林雪曠已經很有經驗了,徑直問道:“去嗎?”
謝聞淵動了動嘴唇,道:“去。”
說完之後,他又問:“去哪?”
上一世兩人感情還好的時候,林雪曠有時候想去什麼地方,見謝聞淵在旁邊,就會問上一句“去嗎”,謝聞淵每次不管在乾什麼,有多忙,從來都會脫口一句“去”,之後再問他去哪。
有一次林雪曠就忍不住說:“你連去哪都不知道,就敢跟我走,也不怕我把你賣了。”
謝聞淵便笑著吻他,跟他說:“不怕,我認識回來的路。”
……
林雪曠用手指重重抹過自己的眉骨,仿佛要抹去自己眉宇間的愛恨,而後放下手來,平靜說道:“去找李向強。”
他說話一向簡略,寥寥數言概括了先前的因由。
謝聞淵見林雪曠沒追問自己躲躲藏藏不露麵的理由,心裡暗自鬆了口氣,就也繞開不提,說道:“行,我也覺得關鍵在他身上,人隻要貪財怕死好色占一樣,什麼嘴都能撬開,何況他還齊了。”
他頓了頓,又說:“你稍等。”
林雪曠“嗯”了一聲,謝聞淵跑到旁邊的店裡買了些吃的拎回來,總算能讓林雪曠吃上晚飯了,他心裡一口氣鬆快不少,道:“上車吧,你把東西吃了,當我拉你的報酬。”
林雪曠似笑非笑,抿了下唇角:“謝大少做生意,肯定賠的連褲子都不剩。聽上去你很虧。”
謝聞淵心裡一刺,臉上的笑容黯了一下,好在借著上車的動作給遮掩住了。
“不是。”他心裡想。“你才虧,傻子。”
一開始由轉輪王當麵點破林雪曠的經曆,謝聞淵就一直有千萬分的心疼和鬱憤在心裡徘徊,他恨極了也嫉妒透了那個敢碰林雪曠的人,卻萬萬沒料到竟然就是自己。
當那些場景清晰地在腦海中回想起來,一時的**與滿足都已在時光的煙塵中零落,唯有林雪曠痛楚咬緊的唇齒與眼中萬般憎惡厭恨,就像是烙印一樣按入肌理,難以抹消。
那種疼痛抵過一切的酷刑。
林雪曠這樣了解他,一定是知道的,如果想報複謝聞淵,那最好的方式其實是將所有真相跟他和盤托出,讓他痛不欲生,悔恨之極。
他那麼聰明,可是現成擺著這麼好的方法絕不用,而是自己一個人默默把那些事情都給吞了下去。
林雪曠,你傻不傻,虧不虧?彆人對你的那麼多壞你不使勁記著點,對你稍微一點好,你就笑起來了?
李向強參加的酒會很有名,易奉怡那邊很快就查到了具體的時間地點,在林雪曠喝奶茶釣謝聞淵的時候就已經發到他的手機上了。
謝聞淵開車到了門口時,酒會已經過半,但沒有完全結束,他問道:“要進去嗎?”
林雪曠說:“這麼晚了,很多人說不定要住下,李向強未必會出來,進去吧。跳窗?”
謝聞淵比了個“ok”的手勢,找地方停了車。
兩個人跳窗都是專業水準,隻是衣服穿的有些不大合適,混進這種場合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好在這個時候已經進入到自由活動的時間,天花板上的大燈都熄了,隻留下一盞盞幽暗的小壁燈,所以不至於讓人特彆注意到林雪曠和謝聞淵的打扮。
林雪曠在一個角落裡站住,思考了一下怎麼找人,找到了人之後又問什麼。
周圍的酒氣很重,他旁邊不遠處的一處沙發上,不知道是哪一家的大少爺和被他偷偷帶過來的情婦正在借著黑暗的遮掩喁喁私語,動手
動腳。
李向強這時候在做的事,估計也差不多吧,看他的麵相,恐怕離出事是不遠了。
林雪曠正想著,身後忽然有一隻手臂伴隨著強烈的煙味摟在了他的肩膀上,緊接著,一個帶著醉意的聲音問:“你叫什麼名字,是哪家的?哎呀,這個身段長相倒是……”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從旁邊而來的一記重拳揍翻在地。
謝聞淵走過來餘怒未消,還用力踩上了兩腳,而後不管那個人“哎呦哎呦”的慘叫聲和周圍一片隨之而來的驚呼,拉著林雪曠快步走開,混進了人群裡。
林雪曠本來要動手也沒機會了,看謝聞淵這麼氣憤,便道:“一個酒鬼,跟他計較什麼。”
他隻是隨口一說,謝聞淵的手卻顫了顫,輕輕將林雪曠放開了,覺得確實是誰都比不上自己的手段更加卑劣無恥。
林雪曠又說:“你看見李向強了嗎?”
謝聞淵道:“剛才找人打聽了幾句,有人好像看見李向強帶著他的秘書開了個房間去二樓了。”
林雪曠“唔”了一聲,謝聞淵道:“怎麼?”
林雪曠說:“他倒是不信邪。我下午在李向強家裡看見他的時候,覺得他氣虛陰盛,體蘊邪氣,建議他暫時戒酒戒色,他是一點沒聽。”
李向強愛聽不聽,但如果他暴斃在床上,他們要調查的事就又沒頭緒了。
林雪曠和謝聞淵上了二樓,這回不需要再廢什麼勁,七星雷火印在謝聞淵的衣兜裡“嗡”地一聲響,某個房間中漫溢出濃重的邪氣來。
兩人對視一眼,一起向著那個房間跑了過去。
*
其實李向強是記住了林雪曠的話的。
倒不是因為他對這個年輕人多麼信任,而是他這幾天確實感到身體不適,去了幾次醫院,卻又沒有查出來原因。
要說具體病症倒也沒有,李向強隻是覺得胸口處總沉甸甸的像有什麼東西壓著,上麵長了一些烏青色的斑點出來,而且是一小片一小片的,密密麻麻,看得人犯惡心,抹什麼藥膏都下不去。
所以當時聽見林雪曠那樣說,李向強心裡還想,反正也沒有更好的辦法,既然那個小子說戒酒戒色什麼的,要不試試吧。
隻不過今天晚上沒辦法,他到了酒會上就是跟人談生意的,彆人要是來敬酒,總不能不給麵子,李向強的打算是再喝這一回,明天正式開始戒酒。
中途他醉醺醺去了趟衛生間,出來洗手的時候又悄悄看了看自己的胸口,發現那小子說的好像還真對,果然皮膚上那種烏青色的斑點又多了,隱隱組成六團,看著像是個什麼圖案,讓人心裡挺不自在。
他按了按,還是不疼不癢,隻好暫時扣上扣子,打算明天讓侄子再聯係一下那個年輕人,過來給自己看看。
正這樣想著,李向強忽然覺得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刮過來一陣風,仿佛有個女人幽幽叫了聲:“李向強。”
那聲音滑的像一條魚,冰涼油膩地鑽進了他的耳朵裡,聽起來幾分熟悉,卻又詭譎的不似人語。
他當時就出了一身冷汗,抬起頭來,問道:“誰!”
誰也沒有,李向強卻赫然看見,麵前自己映在鏡子裡的麵容,竟變成了一張長發披肩的人臉,也正用與他同樣的驚恐表情,半張開殷紅的唇看著他。
李向強寒毛倒豎,嚇得大叫一聲,向後連退了好幾步,險些一跤摔倒,幸好這時也有個人要上衛生間,從背後扶住了他。
“李老板,沒事吧?”對方還以為他是險些滑倒才嚇得大叫,笑著說,“衛生間地滑,您可慢點……”
那人還沒說完,李向強就一把把他推開,逃命似的跑掉了,弄得人家滿頭霧水,看著他的背影嘀咕了兩聲。
李向強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大廳裡,這裡雖然光線比較暗,卻是人聲嘈雜,衣香鬢影,給了他充分的安全感。
李向強舒了一口氣,理智也逐漸從消退的驚恐中回籠。
——剛才他之所以那麼害怕,是聽著那個女人的聲音竟然像是已經死去的劉纖!
不過這時候再仔細想一想,李向強又覺得不可能。
劉纖已經過了頭七,就算要找人索命,這麼多天都沒來,現在怎麼會找到他這裡?殺人的又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