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殷寧她們很有可能已經被奪舍了。”
謝聞淵趁著李向強繼續跟筆仙溝通的時候,不動聲色地給林雪曠傳音道:“那個學習機上的符多半也是一個契約符,如果學習機的使用者在心裡萌生出類似‘我想變成好學生’、‘我希望做一個乖孩子’這樣的念頭,就等於奉獻出了自己的身體,給孤魂野鬼提供寄宿的容器,而對方替他們努力學習,達成心願。”
林雪曠道:“這不就是霸王條款?”
謝聞淵盯著麵前那張紙,微微點了下頭。
這個時候,李向強已經在林雪曠的示意下詢問了下一個問題:“你能讓他們本體歸位嗎?”
出乎意料,筆仙寫了“不能”。
謝聞淵就是在看這“不能”兩個字。
他自己身為眾靈之主,控製著大量鬼奴,對這當中的門道也多有了解,雙方既然已經定下了契約,李向強找“筆仙”完成心願必然會付出代價,而同樣的,筆仙也絕對不能直接拒絕李向強的任何一個要求才是。
這支筆怎麼可能用李向強的血直接寫出了“不能”兩個字?
難道是這代價李向強已經付不起了,又或者——其中出了什麼差錯!
想通這一點,謝聞淵危機感頓生。
壞了,他心裡想,差點上了這老東西的當。
謝聞淵先顧不上自己,上前一把抓住林雪曠的手臂,將他扯到身後。與此同時,李向強也以完全不應該屬於他的靈敏速度,整個人向旁邊一撤,那張白紙上倏地燃燒起來一股衝天烈火。
下一刻,火苗作幽綠之色,宛若一條靈蛇張開了帶著尖牙的大口,向著兩人迎麵撲來。
謝聞淵擋在林雪曠身前,一時來不及拿任何法器了,手指在空氣中“錚錚錚”連彈三下,頓時一陣風旋平地而起,在火蛇上重重一撞,將其撞的偏離三分。
但也隻是轉瞬之間,這邪了門的大火竟然迎風而長,“呼”地一聲向兩人反向包抄過來。
這東西是冥火,不燒陽間的物件,但隻要在人的魂魄上沾了一星半點,那就不把三魂六魄燒乾淨了不罷休,十分難纏。
“快躲開!不用管我。”
林雪曠一把將還要護著自己的謝聞淵推了出去,同時他也借著這股勁反向撲出,避開火焰,躍起來後一把將李向強揪住,強行攥著他的手腕,將李向強的手扯到眼前一看。
那掌心中赫然有一道血口。
李向強多半是表麵上在按照林雪曠的吩咐辦事,實際偷偷用了另外一種方法聯絡“筆仙”,提出了類似“除掉林雪曠和謝聞淵”這種要求。
那頭謝聞淵被林雪曠推開,向後疾退的同時七星雷火印已經翻掌在手,印章被他淩空一拋,半空中頓聞驚雷之聲隱隱大作,數道閃電直擊而下,劈中火蛇,將殺氣騰騰的火勢暫時壓下。
白紙燒的嘶啦作響,眼看就要儘了,但那支沾了李向強的筆依然在火中挺立,刹那間林雪曠也已經有了主意。
他二話不說,攥著李向強的手掌,“啪”一聲將那道傷口蓋在了殘損的紙麵上,同時另一手並指作勢,順著李向強的頂門向下一劃一拍!
林雪曠低聲念了一句話,那個瞬間,李向強覺得眉心猛然一燙,頭腦一陣眩暈,好像連身體都不是自己的了,衝口便將林雪曠的話重複了出來:“帶我們去找那些被換走的魂魄!”
話一出口,他心裡就想,糟了。
林雪曠的反應速度實在是快的出奇,竟然被他想了這麼一招出來。
李向強剛剛許下殺了他和謝聞淵的願望,原本筆仙應該不達成這個目標就不會罷手,但林雪曠緊接著借李向強的口發出相衝突的指令,筆仙一時動不了他們,隻能先完成比較容易的那個心願——帶他們去找那些孩子們的魂魄。
話音一落,三人的眼前同時一黑,再恢複意識的時候,周圍已經不是酒店房間的環境,放眼所及,一片荒野月色,卻不知道是到了哪裡。
林雪曠四下一望,謝聞淵和李向強都在。
李向強怎麼也沒想到是這種結果,整個人都懵了,謝聞淵半蹲在地上,抓起一把土在掌心搓了搓,沙土如同一汪柔潤的流水從他掌心中滑落,沒留下半點痕跡。
謝聞淵站起身來,輕輕吐了口氣:“咱們的魂體出竅,現在應該在關著那些魂魄的陣裡。”
這麼說來,他們三個的身體應該還留在李向強的酒店房間裡,好在謝聞淵進去的時候已經反鎖了門,女秘書身上也被他下了禁口咒,短時間之內出不了什麼問題。
林雪曠道:“那可能要把這個陣打破了才能離開了,先找人?”
謝聞淵心裡的情緒非常複雜,他忍了好幾天沒出現在林雪曠麵前,可是終歸放不下又克製不住自己的擔憂,遠遠跟著保護他,結果被當場抓包。
現在弄成這樣,他聽著林雪曠的聲音,迷戀他每一個動作,神態,說什麼都舍不得再離開,甚至還產生了一種失而複得般的貪婪,又該怎樣才能做到放下?
林雪曠沒聽謝聞淵答應,轉頭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說:“怎麼,是不是後悔今天晚上跟過來了?要不我想辦法把你送出去?”
謝聞淵搖了搖頭,笑著說:“這世界上有後悔藥可吃嗎?很多事沒有後悔,隻有活該。”
他走到李向強跟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問道:“李老板剛才擺了我們一道,現在就不得不跟著我們跑到這裡來了,後不後悔啊?”
李向強心裡知道這下算是慘了,可他怎麼也沒想到這兩個人竟然連筆仙都能躲過去,隻好乾笑道:“我……啊!”
他這邊話還沒說完,謝聞淵陡然色變,抬腿一腳踩下,直接把李向強踩著頭掀倒在地,冷冷地說:“我勸你最好給我老實點,再玩花招,我現在就讓你魂飛魄散,不得超生!”
謝聞淵腳下一加力,喝道:“聽見了沒有?!”
李向強的臉都被他踩變形了,嘴巴被迫半張開,含含糊糊地說:“聽見了,聽見了!”
謝聞淵好像是冷笑了一聲,李向強說完之後,非但沒有感覺到踩著自己的力道減輕,對方腳下反倒重重一碾,他就覺得自己的身體像是一副畫那樣被踩扁了,然後又揉圓了,團成一個小球,被謝聞淵踢了一下,骨碌碌地滾了出去。
整個過程一點也不疼,但是十分詭異和恐怖。
謝聞淵把李向強魂魄團成的球踢進了一個樹坑裡,扔張符封住,然後跟林雪曠道:“走吧?”
林雪曠深深看了他一眼,連李向強都能夠察覺到謝聞淵情緒中的暴戾,他自然不會沒發現,至於謝聞淵為何如此的原因,林雪曠心裡也隱約有了些猜測。
隻是從他們見麵一直到現在,都不是能坐下來好好談話的時機,林雪曠也就沒有開口詢問。
更何況,他們兩個之間到了今天這一步,往後的前路在何方?又什麼是該說的,什麼是不該說的,連林雪曠自己都要理不清楚了。
謝聞淵同樣是沉默異常,一時隻能聽見兩人向前走時沙沙的腳步聲。
他們走了一會,曠野上逐漸彌漫起大霧,遮蓋了周遭所有的一切。
林雪曠低聲道:“這是鎖魂的法陣,一會說不定會攻擊咱們。”
謝聞淵“嗯”了一聲,打量著周圍,神色有些凝重,提醒道:“小心,應該是不思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