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波詭(2 / 2)

霍斌卻對這近在咫尺的危險視而不見,而是充滿驚恐地環顧四周,喃喃地道:“這種感覺,一定是他來了!還不快跑,都跑啊——”

他說著就果真要跑,被身後的兩個人擋住了。

易奉怡道:“你說的‘他’,是指唐凜嗎?人在什麼地方?”

霍斌一愣,突然意識到易奉怡一直跟著自己的目的是什麼,不由怒吼道:“你瘋了嗎?就帶這麼幾個人你就想抓他?你瘋了彆帶著彆人送死啊!”

他甚至反客為主,一把將一個特彆行動小組的成員拽過來,雙手遞到對方麵前,有些神經質地瞪大眼睛催促道:“你們不是要抓我嗎?抓啊!快抓我走,都想死無全屍不成,你們根本不懂,根本不懂他有多……”

霍斌幾乎無法說下去,想起多年前一次無意中看到唐凜處置叛徒——他親手用刀生生將對方剔成了一具骨架!

霍斌一直以為唐凜死了,暗礁不是被消滅了嗎?難道剛才林雪曠的話不是恐嚇?

那個人出現時那種強大的威壓與驚怖感,他畢生難忘,絕對不會弄錯!

他自己雖然是個變態,但也會害怕更大的變態,落在特彆行動小組的手裡,要比被唐凜抓去的結果好上一千倍,一萬倍!

奈何霍斌深深意識到了對方的危險性,易奉怡卻好像王八吃了秤砣,鐵了心一樣想靠著他那點人抓唐凜,真他媽太可笑了!

他們在這裡吵鬨爭執的時候,林雪曠已經抬起頭,看向了前方茫茫的大海,海波倒映在他漆黑的眼底,也仿佛波瀾湧動。

易奉怡帶著深思之色,看了眼林雪曠,又看了眼霍斌,忽然問道:“霍老師,你憑什麼判斷唐凜來了呢?還沒見到真人就慌張成這個樣子,不覺得自己太可笑了嗎?”

霍斌粗暴地說:“你沒見過他,你懂個屁!”

這時,林雪曠突然向著易奉怡一伸手,道:“槍。”

易奉怡說了句“什麼”,林雪曠已經直接從他的衣兜裡摸出了槍,動作快的人來不及阻止,易奉怡瞳孔一縮,隻見林雪曠抬手瞄準,衝著前方茫茫的海麵,“砰”地就是一槍。

霍斌驚道:“你乾什麼?”

林雪曠沒有回答,朝前方抬了下下巴。

隨著這聲槍響,海麵上竟然如同海市蜃樓一般,緩緩顯現出了一艘遊艇,遊艇上站著一群人。

最前方那名男子手扶船舷而立,夜風吹拂著他的發梢和大衣下擺,其他人則拱衛於身側,卻不敢太過靠近,顯得他雖然眾人擁躉,依舊孑然一身。

船上的燈光照亮了那名男子輪廓深邃的麵容,恍惚間竟給人一種溫暖的錯覺。

——雖然在林雪曠的生命中,他也確實代表過溫暖。

易奉怡低聲道:“唐凜。”

雙方之間的距離實際上還隔得很遠,唐凜應該不可能聽見易奉怡的話,但他卻精準地望向了這個地方,隨即,頷首示意。

他的聲音隨著風飄過來,有些縹緲,但清清楚楚地在在場每一個人的耳畔響起:“該回去了。”

所有的人都怔了怔,不明白這個在霍斌口中如同鬼魅一般的人物,怎麼會選擇了這麼一句語焉不詳,又毫不冷厲的開場白。

他在跟誰說話?

而他們很快有了答案,因為林雪曠的聲音低低回答道:“不……我說過我不會再去了。”

易奉怡神色不明,霍斌則無比震驚地看了林雪曠一眼。

唐凜笑了一聲。

他可能使用了傳音類的法術,所以一言一笑都仿佛近在咫尺,給人以極大的壓迫感,林雪曠的臉色十分鎮定,但緊捏著短刀那隻手的指骨卻按得青白。

好在唐凜似乎並沒有當著這麼多人的麵逼迫他回答的打算,而是轉而詢問霍斌:“霍先生,你手上的東西在哪裡?”

他的語氣好像沒有什麼變化,但卻顯得比剛才冰冷和疏遠了很多,霍斌心裡猛地一顫,道:“我……”

“我勸你最好拿出來。”唐凜溫和地打斷了霍斌的話,聲音中帶著笑意。

霍斌額角的汗卻一滴滴落了下來。

他說:“好,好,可是我現在,沒、沒有辦法拿……”

這時易奉怡的目光忽然一凜,發現剛才圍在霍斌身邊的那些人忽然通通放下了抬起來戒備暗礁的手,站的筆直。

隨即,他們竟然離開被包圍著的霍斌,一步步朝著大海裡麵走去。

唐凜道:“現在你可以去了,不過可能需要抓緊時間。”

其實霍斌寧願這幫特殊行動小組的人突然崛起,將暗礁整個乾掉,但顯然易奉怡有這個雄心壯誌,卻根本沒這個本事,因此他半點不敢反抗唐凜的命令,隻有這樣才能暫時為自己爭取得一點活命的時間。

霍斌心裡大罵易奉怡廢物,同時絲毫不敢耽擱地轉身就跑。

但與此同時,不遠處的街道上也隱約傳來了警笛的聲音。

易奉怡大吼道:“增援來了!各位,再堅持一下,保持清醒!”

他飛快地用鮮血畫下清心符,朝著那幫將要走進大海中的下屬跑了過去,同時對林雪曠喊道:“小雪,快把霍斌攔住!”

那個瞬間非常混亂,沙灘外圍的行動處增援正在迅速靠近,霍斌想要在唐凜的命令下取出自己藏匿的物品,易奉怡跟林雪曠擦身而過,奔向海邊,而林雪曠聽見他的話,則正要轉向霍斌。

身形交錯的一瞬。

易奉怡突然做了一個另其他所有人都完全意想不到的舉動。

他猛然扭身,不知道從身上的什麼地方又摸出來了另一把槍,衝著林雪曠砰砰就是兩槍。

易奉怡從警多年,他的槍法從來都是毋庸置疑的,更何況又是在這樣近,對方還毫無防備的情況下,這兩槍一槍衝著林雪曠的頭部,一槍衝著他的心臟,完全就是一心置之於死地的打法。

但讓易奉怡意外的是,就在他抬起槍/口的那一刻,林雪曠突然若有所覺,猛一轉首。

他那雙眼睛如同寒星一般,即使在這樣的狀況之下,依舊冷定而鋒利,不見半絲慌亂,這樣霍然相對,竟讓易奉怡心裡猛地打了個突,隨即手指已經扣下了扳機。

第一槍打出,林雪曠腰身向後一折,整個人側身撲出,向地麵上臥倒,子彈沒有打中頭部的要害位置,而是穿透了他的左肩,鮮血頓時噴湧而出。

林雪曠顧不上疼,迅速並指結印,巨大的防護法紋在他麵前展開,將將把第二枚子彈的衝力一卸,子彈精準地打在他胸前正對著心臟的位置,卻隻造成了一些皮外傷。

法紋受到攻擊,反震出去,瞬間將易奉怡手中的槍打飛出去了老遠。

易奉怡的舉動固然讓所有的人都大出意料,而林雪曠居然能在這種狀況之下躲過攻擊,也是易奉怡所未曾預料到的。

他合身撲到林雪曠的身上,死死壓製住對方,低喝道:“你什麼時候開始防備我的?”

林雪曠冷冷地說:“在霍斌家樓下看見你車的那一刻。”

易奉怡抿起唇角,似欲勃然大怒,這狂怒頃刻間又變成了一個略帶扭曲的笑容:“聰明,可惜,晚了。”

他一手緊攥著林雪曠的右手手腕,右肘猛力下擊,正中林雪曠左肩肩頭上的彈孔,趁著林雪曠一鬆勁的同時,易奉怡已經把他整個人往水裡一摜,自己也一個翻身,直接向著大海深處滾去。

海水浸透肩頭和胸口的傷處,像是有無數根細小的鋼針一直順勢剮進了骨髓裡,林雪曠剛要起身,忽然感到衣兜裡一熱,而後近在咫尺的爆炸聲瞬間在耳畔響起。

——那天在電影院的門口,謝聞淵和林雪曠碰見了易奉怡。

易奉怡曾經開玩笑一般地說,林雪曠竟然願意跟謝聞淵一起去看電影,怕不是也被人給奪舍了,然後給了林雪曠一摞符咒,讓他拿好。

林雪曠那時沒當回事,隨便在符咒上掃了一眼,便放到暗兜裡了,卻沒想到竟然埋子在今日。

這種貼身收藏的東西一旦爆炸,後果不堪設想,可又完全避之不及,怪不得易奉怡要潛入海底。

易奉怡從開槍、肉搏到潛逃,這一連串的過程說來驚心動魄,充滿謀算殺意,但實際上也不過是發生在短短幾個刹那之間。

林雪曠覺得胸腹之間劇痛,眼前陡然一黑,接連兩大口鮮血噴在海水中,他知道接下來一定還有後招,近乎被震的麻痹的手指一動,勉力按住刀柄,那隻手卻忽然被人握住了,然後攥緊。

林雪曠在劇痛中睜開眼睛。

——唐凜半跪在沒過小腿的海水中,正攬起林雪曠的上半身,讓他靠在自己的膝頭。低頭深深地凝視下來,臉色在蕩漾的水波與月華之間晦暗不明。

而他的另一隻手則按住了那摞企圖不斷爆炸的符咒,符咒將唐凜的掌心炸的血肉模糊,他卻不怎麼在意,五指一收,生生將它們捏成了一把飛灰。

當看清楚了對方的麵容之後,林雪曠的神情顯得有些恍惚。

“為什麼咱們總是會在這樣令人不愉快的情形下相對呢?”

唐凜看著林雪曠,用同時沾著他們兩人鮮血的手拍了拍林雪曠的臉,輕聲說:“你總是不肯聽我的話,並且特彆熱衷於和我作對,卻總是在外麵把自己搞的一身是傷……很多時候我真是感到無法理解你啊。”

林雪曠忍不住側頭避開他的目光,劇烈咳嗽起來,他壓製著喘息,試圖跟唐凜說點什麼,唐凜卻搖搖頭,輕柔地將自己的手蓋在了林雪曠的眼睛上。

“噓。”唐凜含笑道,“現在我不太想聽你說話,你還是先睡一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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