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變故(2 / 2)

謝聞淵倒是沒反駁,隻看了嚴呈龍一眼,反問道:“你覺得有什麼是你能給我的?”

謝聞淵說這句話時的語氣其實帶著幾分嘲諷,如果碰上心思敏感脾氣又不好的,恐怕當場就要翻臉。

不過嚴呈龍的涵養一向不錯,聞言非但沒有不快,反而歎了口氣,承認道:“我也確實想不出來。謝家又一向遊離在玄學協會之外,並不受管轄,可是在你麵前,我除了這個首席弟子的虛名又沒有任何其他優勢了,或許今天讓我師父來跟你談更合適一點。可惜他閉關多日,連我都聯係不上人,也隻好硬著頭皮來見一見謝靈主。”

嚴呈龍這招示弱為先倒是十分管用,謝聞淵斂下眼眸,沉吟道:“聶玉成真的在閉關嗎?”

嚴呈龍道:“我今天人都來這裡了,這種事又何必騙你。最近暗礁死灰複燃,動作頻頻,師父的心裡也十分擔憂,這才去閉關悟道,希望能夠找到解決的方法。”

謝聞淵忍不住大笑起來。

嚴呈龍不由道:“我的話很可笑嗎?”

謝聞淵道:“不是笑你,但我覺得如果你剛才說的閉關真是聶玉成的想法,那我也真想問他一句是不是腦子有病。這不是臨上吊現去買繩子嗎?”

嚴呈龍:“……”

他隱隱感覺出來,謝聞淵對聶玉成好像有著非常大的敵意,指責起來相當不客氣。

這不是他的錯覺,隻聽謝聞淵續道:“那麼多人想了幾十年都沒想出來一個好辦法,眼看現在暗礁隨時有可能卷土重來了,他不嚴陣以待,倒把自己關起來想主意,難道就不怕再出來的時候,整個落伽山都已經被燒成了灰?”

他的話確實難聽,但卻極有道理,字字句句都說進了嚴呈龍的心坎裡去。

其實這個問題他也反複思量過而不得其解,但從小信賴服從師父已經成了習慣,他疑惑是疑惑,可從未想過要質疑什麼,眼下聽到謝聞淵單提出來,心中也不由生出了一種異樣之感。

嚴呈龍脫口道:“你想說什麼?”

謝聞淵卻並沒有把這個話題繼續下去,轉而說道:“你剛才說,你身上唯一拿的出手的,就是這個首席弟子的身份,其實我覺得實在太謙虛了。你明辨是非,待人和善,最重要的是沒有太多的貪婪之心,這難道不比聶玉成更加適合當一名會長嗎?”

謝聞淵這時又反過來對嚴呈龍如此盛讚,倒讓嚴呈龍有點招架不住了,聽的滿臉尷尬,可他的思緒卻也不由隨著對方的話語而動起來。

嚴呈龍的野心其實並不是很大,但他身處這個位置,經常替師父處理協會中的一些事宜,難免思考的也就會多一些。

嚴呈龍跟聶玉成的性格不太相像,對於聶玉成的很多做法實際上心裡也不是很讚同,他雖然嘴上不敢反抗,但心裡有時也難免去想,這些事換成自己又要怎麼處理,得出的往往都是與師父截然相反的答案。

他忍不住看了謝聞淵一眼,卻見對方似笑非笑,也正瞧著自己。

嚴呈龍心裡一頓:“我不知道謝靈主對玄學協會有什麼意見,但你應該不會用挑撥離間這麼低劣的手段吧?”

謝聞淵道:“手段不分高低,有用就行。你可以覺得我是在挑撥你們師徒間的關係,但其實也可以當做我隻不過在說出某種事實而已。”

“什麼事實?”

謝聞淵笑了一聲,從旁邊拿起一個文件袋,丟給了嚴呈龍。

嚴呈龍在他的示意下將裡麵的文件拿出來,目光僅僅是快速掃過數行,他的臉色就變了,一頁頁向後翻去,手指開始發抖,翻動的速度越來越慢。

謝聞淵沒有催促嚴呈龍,從衣兜裡摸出兩枚戒指,放在手上翻來覆去地把玩著,指腹摩挲過戒指內側的兩個名字,他不覺微微出神。

半晌,嚴呈龍將文件放下,從桌子上抽出一張紙巾,顫抖著擦去額頭上的冷汗,反複擦了四五遍之後,他才問道:“這些……你都是怎麼知道的?”

謝聞淵道:“從得知當初是聶玉成力排眾議,決定送林雪曠前往暗礁的時候起,我就懷疑他是不是跟暗礁有所勾結了。這段日子裡我一直在調查暗礁,也秘密發現了幾筆不明不白的資金流向。而現在看來,正好能跟聶玉成幾筆號稱驅鬼費用,卻又委托人不明的入賬單子對應上,天底下應該沒有這樣的巧合吧。”

他看著嚴呈龍青白交加的臉色,又補了一句:“你剛才說,‘落伽山上的一草一木,都有當年太師祖留下來的靈光護佑,原本應該百邪不侵’,我承認,最近的怪事是我做了手腳,但可不是想找你們的麻煩,而是為了試探這護佑的靈光還剩下多少而已。”

嚴呈龍手指一顫,已經意識到了謝聞淵接下來要說什麼。

“喪德敗行,祖宗不佑。”謝聞淵感歎道,“可惜啊。”

暗礁與玄學協會之間的恩怨糾纏由來已久,雙方之間都有血仇,一直是水火不容勢不兩立的,當年聶玉成之所以能當上會長,和他在對付暗礁上的功績有很大關係。

現在謝聞淵突然來說,聶玉成和暗礁有勾結,簡直是駭人聽聞。

“夠了。”嚴呈龍閉了閉眼睛,說道,“你說了這麼多,不就是為了讓我聽從你的命令,為你做事嗎?”

“你還不信?”

謝聞淵道:“要不然咱們來打個賭吧,你輸了,咱們合作,你贏了,我答應為你辦一件事。”

他這個條件倒是厚道,怎麼算嚴呈龍都不虧,嚴呈龍不由問道:“賭什麼?”

謝聞淵拿起麵前的杯子,微笑著將水往桌麵上一潑,水在離開杯子的瞬間凝結成冰,圓圓如鏡,“叮當”一聲砸在桌子上。

謝聞淵道:“就賭現在聶玉成是不是真的在落伽山頂峰的清修觀裡閉關,你說是,我說不是。”

謝聞淵的語氣不是在和他商量,而是全然的不容置疑,嚴呈龍猛然一驚,他知道自己現在應該指責謝聞淵私自在聶玉成閉關的地方做了手腳,窺探他的行蹤,但心中越來越大的疑惑,又仿佛堵住了他的嗓子,讓他無法開口。

——真相近在咫尺,其實這些事情,他也想弄個明白。

見嚴呈龍神色幾變,終究什麼都沒說,謝聞淵的唇角微挑了一下,指尖憑空劃過。

冰麵上很快就映出了一塊天花板,上麵的燈亮著,有些刺眼,嚴呈龍認識那正是他師父閉關靜室裡的吊燈。

謝聞淵用的一種叫做“鏡花水月”的法術,他一定已經籌劃良久,找到機會在那一處的水源中下了咒術,使得水汽相通,這一麵的水鏡上就可以映出靜室裡水麵所倒映出來的場景了。

謝聞淵的這枚小冰鏡是從他杯子裡倒出來水凝結而成,那麼此時他們看見的場景,應該也是那頭茶杯中的水所投映。

嚴呈龍也是懂行的人,見謝聞淵明顯有備而來,之前卻沒動半點聲色,不禁暗暗心驚。

他以前跟謝聞淵打的交道不多,但聽人私下裡議論過幾回,說謝家這一代的新上任的年輕家主是個戀愛腦的大情種,所以對於謝聞淵這人的性格認知有點偏差,現在才發現,對方城府深沉,手段果決,可實在半點都不是什麼好打交道的人,跟傳言中大不相同。

戀愛腦什麼的,恐怕隻是故意放出來的幌子。

片刻之後,水麵晃動起來,嚴呈龍看見杯子上映出半張臉,依稀是他師父的模樣,然後嘴唇湊近,喝了口水。

他心中稍稍鬆了口氣。

但就在杯子即將被放下的時候,嚴呈龍突然發現,在對方嘴唇側上方,也就是人中左邊的位置,長著一顆紅色的小痣,要不是這樣近的距離,那人湊過來喝水,他絕對不會發現。

——聶玉成的臉上是沒有痣的!

嚴呈龍感覺自己的心臟停了半拍,然後瘋狂地跳動起來,他有心再看個清楚,可是水杯已經被放下了。

謝聞淵換了個坐姿,將手一抬,朝著旁邊鏡子的方向打了個響指,畫麵接續上了,這回要更加清晰。

那個喝完了水的人走到鏡子前,他身上穿著聶玉成閉關時常穿的一件道袍,麵貌、身材都跟聶玉成相仿,但麵頰略微瘦削,鼻梁有些低……絕對不是聶玉成本人!

嚴呈龍眼睜睜看著對方對著鏡子,開始熟練地在臉上塗抹化妝,而謝聞淵這麼囂張地在他麵前使用法術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竟然都沒有被察覺。

他一時說不出話來,整個人向後癱在了椅子上。

過了好一會,嚴呈龍才說道:“你贏了。”

他慢慢地將身體坐直,垂眸靜了靜,又說:“但我師父不在閉關,也不代表著他就一定是去做背叛協會的事情了。你如果憑著這些東西就說讓我對付他,我一時……”

謝聞淵搖了搖頭:“我也是想弄明白他在做什麼,如果他真的跟唐凜合作了,他們合作的目的和具體計劃又是怎麼樣的。”

他看著嚴呈龍微微一笑:“你也不要覺得是我逼你,玄學協會發展至今,早已經藏汙納垢,千瘡百孔,大大偏離了創立之初的宗旨,就算你以後接任是板上釘釘,麵臨的也會是一堆爛攤子,到時候就算是想做出改變,恐怕也心有餘而力不足了。現在我想揭開聶玉成的老底看一看他的真麵目,你平心而論,難道你不想嗎?”

嚴呈龍張了張嘴,又覺得啞口無言,不由苦笑道:“最後你的目的都達成了,還要彆人來跟你說謝謝。算了……謝靈主,你的口才可真好,我想應該沒人能說的過你吧。”

謝聞淵不知道想起了什麼,臉上的笑容一下子變得真實了很多,道:“還是有一個的。”

嚴呈龍一怔,等待片刻,看他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意思,便接著說道:“所以我們目前要做的事情,就是查明我師父的行蹤,找到他與暗礁之間的聯係了?”

“這是一方麵。除此之外,我另外還有一個私人想法,希望你們保證不要阻礙。”

謝聞淵靜靜一抬眼:“我要殺了唐凜,無論用怎樣的手段。”

他的話語中似乎含著無儘的仇恨與殺機,嚴呈龍驟然一驚,正待追問,謝聞淵的手機卻已經響了。

謝聞淵拿出手機一看,見是林雪曠,原本帶了幾分肅殺的表情幾乎是立刻就緩和了下來,然而在他接起電話之後,那一頭傳來的卻是一個陌生男孩慌亂的聲音。

謝聞淵聽了幾句,臉色頓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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