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星茗:“……”
你問我,我也不知道啊。
大廳正中間擺放著一具蓋有白布的屍體,正是阿笙。阿笙的父母跪坐在屍首旁邊,害怕地縮著腦袋,連頭都不敢抬。
裴子燁走了過去,直接當著兩人的麵掀開白布,掩著口鼻蹙眉細看屍首。
那兩人低頭瞥見女兒七竅流血的慘狀,霎時間眼前一黑險些當場暈過去。
好在他們暈過去前,裴子燁蓋上白布,起身冷酷說:“除障從不問做沒做過,隻看想沒想過。”
郡守夫人愣住:“何、何意?”
裴子燁最沒耐心,轉頭衝連星茗揚了揚下巴,“你來解釋。”
連星茗:“……”要命了,我解釋什麼啊我,在場所有人裡麵,沒有誰比我更懵逼!
他隻能硬著頭皮胡謅道:“一切萬法,皆從心生,心無所生,法無所住。不住法者,謂照見身心法相空也。”
“……”屋子裡詭異安靜了。
聽君一席話,如聽一席話。
郡守不明覺厲,拱手恭維道:“不愧是仙人,此等境界非常人能及。”
裴子燁瞥眼看他,“你聽懂了?”
郡守頭很鐵:“自然!這句話的意思是……意思是……呃……”
裴子燁無情戳穿:“你沒聽懂。”
郡守:“……”
連星茗心中汗顏,你們當然聽不懂了!因為這是佛教禪語,佛子以前天天在他耳朵旁邊念叨,聽得多了就背下來了,他自己都沒搞懂是什麼意思。
裴子燁皺眉看過來,“你師門是怎麼教你的?連障妖本質都沒弄清楚,就敢讓你出來曆練。”
連星茗:“不瞞前輩,晚輩就是師門的門主……”
一名修士卻不知曉障妖本質,若是道聖在此,估計已經循著蛛絲馬跡發覺他這個人很不對勁了。但裴子燁隻是無語看他片刻,認真建議:“有你這種門主,你們門派乾脆早點解散。”
“……”建議很好,十動然拒。
“你可知四苦為哪四苦?”裴子燁再次抽查。
這題連星茗總算會,立即道:“愛彆離、怨憎會、五陰熾盛、求不得。”
“可真厲害,連這個都知道。”裴子燁嘲諷了一句,才滿臉不情願講解障妖的本質。
他耐心不佳,講起來也是簡潔至極,但連星茗還是半蒙半猜的聽懂了。
凡人在世有四苦,正是這四苦,讓一個完整的人開始出現紕漏。執念越深,紕漏越大,障妖會尋找紕漏最大的人,附身在這個人的身體裡麵,被附身的人往往不會發現自己已被附身,因為他們的身體還是康健如常。
但這會導致那些引起他們執念的人出事,隨著時間流逝,相似境況的人也會被牽連。
放在當下來看,便是有人對死者阿笙有執念,那個人便是被障妖附身的凶手。
不看做沒做過,隻看想沒想過。
因此即便郡守夫人從來沒有見過阿笙,也不妨礙她成為此案的嫌疑人之一。
郡守指著婦人罵道:“我早就知道你是個毒婦,麵上從不過問我納妾,心裡卻嫉恨不已。這不就正好對上了四苦之一的怨憎會?你心中嫉恨阿笙,卻不得不與她共處!”說著他就叉腰,一副牛氣轟轟清官斷案的模樣,裴子燁冰涼削他一眼,郡守立即歇了氣焰,諂媚縮脖子笑。
裴子燁又轉眼問:“郡守寵妾滅妻,你可曾恨過他與一眾小妾。”
“……”郡守夫人伏地顫抖,她不敢對仙人撒謊。
裴子燁又問:“恨到不想與他們同處一室,卻又不得不共處?”
郡守夫人眼眶一紅:“奴家……奴家……”她猛地磕下去放聲啼哭:“奴家絕不可能被障妖上身!奴、奴……求仙人們饒了我!!”
這是自己都不確定有沒有被障妖上身了。
“符合四苦之一的怨憎會。”裴子燁冷冷下令:“押下去。”
兩側侍衛強行架起郡守夫人,將其往外提出幾步,郡守夫人掙脫侍衛一下子撲倒在連星茗的腳下,無助哭求:“仙人救救我——我真的沒有做過!不,我連想都沒有想過——”
連星茗將她扶起,含笑安撫:“夫人不必惶恐不安,現在凶手是誰還不能確定。等明日將阿笙重新送嫁一次,才能真正確定。”
“明日重新送嫁?”郡守夫人愣了。
連星茗笑道:“是的。若夫人未被障妖上身,便不會被障妖驅使毀掉送嫁之事。”
郡守夫人稍稍心安,被帶走時不再哭嚎,甚至還感激不儘衝連星茗拜了一拜。
裴子燁皺眉,盯著連星茗看。
“虛偽。”
連星茗佯裝不安:“請前輩明示。”
裴子燁緩緩眯眼,一語道破:“你在故意提醒她,明日阿笙會被重新送嫁。”
連星茗是真冤枉:“……前輩想得太多了,我隻是想要安撫那位可憐的郡守夫人。”
“是不是你自己心裡清楚。”
裴子燁轉過身不再看連星茗。
胸腔灌滿了酸澀,呼吸也變得急促。
像這種麵熱心冷之人十分少見,可是三千年前,他也曾遇見過一位。
這種人的心,旁人怎麼捂,都捂不熱。
郡守夫人這個嫌疑人被帶下去後,大廳中還剩下另外一方嫌疑人,正是死者阿笙的父母。這兩人原先一直麵露驚恐不敢出聲,直到聽見“送嫁”二字,才瑟縮抬起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