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他們幾個人就來到一座氣勢恢宏的唐式建築物門口,一塊古色古香的牌匾上書寫著宣威將軍四個大字。
這在唐朝是個從四品上官職,也算得上是個軍閥頭子了。
“將軍,有斥候求見!”
“報上名來,你是何人?”
張將軍臉色很是和藹,看上去有四十多歲的樣子,身軀肥大無比。
穿著一身便裝,旁邊架子上掛著一副威嚴的鎧甲。
在鎧甲後麵,是一把長長的唐刀!
這家夥居然一點架子都沒有,看來官越大架子越小,古今都是一個理。
趙勇一下子對這位張將軍充滿了好感,連忙躬身道:“下官名叫……”
就這樣,趙勇劈裡啪啦地把自己在前方偵察敵兵的整個過程添油加醋訴說了一遍。
不過,他並沒有吐露真相,就是自己從另外一個時空穿越過來的。
即使說了,對方肯定是不信的,甚至會把他當成是瘋子給砍了。
真是三寸不爛之舌,張將軍似乎對趙勇很滿意。
“不錯,國家能有你這種人才,何愁吐蕃不破?”
“不破樓蘭誓不還!”
趙勇有些得意,連忙從自己腦海深處搜刮出一句古詩來。
“樓蘭?你還是個詩人?”
“非也,我小時候隻是喜歡背唐宋……”
“送什麼?”
“送將軍,我給您送來了一壺上好美酒。”
張小斐替趙勇捏了一把汗,不過其實想幫也幫不上忙。
好在趙勇智商也並不低,居然把自己的漏洞給補回去了。
“你怎麼知道本將軍喜歡喝酒?”
“我是聽……”
“將軍,是小的告訴他,將軍喜歡美酒。”
“美酒,本將軍向來秉公執法,怎麼可能會喜歡這些東西?還不快拿走!”
根據唐朝的律法,當時帶兵打仗的將軍,是絕對不允許沾酒的。
一來,可能會耽誤軍情。
二來,釀酒要浪費大量糧食。
唐朝雖然是曆史上最為發達的朝代,但是也時不時的會爆發糧食危機。
散關附近的關中大旱,餓死了數不清的老百姓。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趙勇乾咳幾聲道:“是這樣的,這酒並不是專門給將軍的,我知道您不是酒色之徒。這酒到時候犒勞給前線士兵們的!”
這理由簡直是太冠冕堂皇了,任何人都無法拒絕。
哪怕是當今皇帝聽了,也是如此。
“你這麼說,本將軍倒還是聽的!這酒你覺得我該如何處置?”
說到這裡,張將軍的眼珠子開始眨巴眨巴地轉起來。
因為,他麵子拉不開,似乎也希望趙勇能把這壺美酒送給他,至少要放在他這裡。
也許,這美酒的香味已深深地吸引他了。
“我還是想先存放在將軍這裡。”
這麼會察言觀色,看來斥候的身份張將軍已經深信不疑了。
“好,你去安排牛車,護送他們夫妻二人到驛館,好好招待,不得有誤。”
正所謂投李報桃是也!
“明天我們再來?”
“過幾天,王將軍就會來到關城,我將和他一起處理公務!”張將軍一本正色地說道。
趙勇心裡暗暗好笑,這家夥的酒癮發作了,酒蟲子正從他鼻孔裡往外鑽呢。
他們下榻的春風驛站,位於城北一條寬闊的馬路旁邊。
在平時,這路上少不了人畜喧嘩。
可是,此時的關城卻彌漫一陣肅殺之氣。
“對了,兄弟,這城中每間屋子怎麼都打開了,難道不怕賊嗎?”
恐怕連傻瓜都知道,敵人來了就要防守,至少要把屋子關起來,門窗緊閉才安全一些。
“斥候有所不知,我們這座空城可是設置了重重機關,明天就等他們往裡鑽,一定要把他們殺個人仰馬翻。”守城士兵有些得意的說道。
趙勇早就聽說,在北方抗戰的戰場上,有些民兵曾經挖過地洞,開展坑道戰或地道戰,而且還製造了土雷,炸得鬼子兵們人仰馬翻的。
難道,在一千多年前的唐代居然也有相類似的戰法?
“到了兄弟!”
這驛站名叫春風驛,春風不度玉門關。
可惜,此時此刻的天已經漸漸寒冷,哪裡有什麼春風,應該是秋季。
“店小二沒了,你們自己拿,城內所有人都被我們遷走了,隻剩下我們這些丘八。”
趙勇知道丘八是什麼意思,就是兵。
等看門士兵一走,張小斐就開始給趙勇臉色看。
“誰是你老婆?”
“我隻是隨便糊弄他一下,你想想看,我也這是為了你的生命安全,如果我不說你是我的老婆,我說什麼?那豈不是更糟糕?”
“你就說,我是你的妹妹。”
“說你妹,你覺得他們會信嗎?”
孤男寡女,在這荒郊野外,從九死一生的戰場上,突然冒出來,真是太奇怪了。
“好了,我就不和你一般見識。你說,接下來怎麼辦?”
“接下來,我們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我其實,還想回到自己家。”
“不,我們相依為命。”
“不,走一步看一步。也彆想那麼多,想多了並不好。”
趙勇並不想挑撥和刺激張小斐,因為他們都有不堪回首的過去,他們都是孤兒。
兩人在驛站很快就找了一點食物,然後做熟了吃將起來。
“窩窩頭好難吃,這鹽真苦。”
張小斐剛吃了兩口,卻被菜弄得愁眉苦臉,外加花容失色。
“這鹽好像不是鹽!”
“那是什麼?”
“我也說不清楚。聽說在唐代,鹽可是硬通貨!”
在學校,趙勇學過桑弘羊的鹽鐵論,知道從漢代一直到後世,這鹽和鐵確實是硬通貨。
都是人命關天的重大物資。
一個是為了老百姓活命,另外一個則可能會用來製造兵器。
所以,民間是沒辦法吃到好鹽的。
他記得,在部隊裡第一頓飯,是他上輩子吃到過的最好的一頓飯,那味道真讓他忘不掉。
可是,後來由於戰事吃緊,就有一頓沒一頓的。
艱難的用過餐之後,兩個人就各自回房歇息了。
因為整個驛站基本上就他們兩個活物,所以這裡的空床空鋪還是蠻多的,而且讓趙勇感到滿意的,是還算得上很乾淨。
由此看來,官兵讓這些商家離開的時候,並沒有引起太大的騷動。
否則,他們應該把這裡搞得亂七八糟的。
天黑下來了,趙勇找到了一把油燈。
這油燈的樣式,看上去和他老家的油燈沒有多大區彆。
不過,單純隻是沉了些,而且所用的燃料也叫不上名字,不知道是什麼油,隻聞到一股腥臊味。
把燈點亮之後,整個客房映照在一片暖暖的金黃色之中。
窗戶是紙糊的,好在天氣並不太冷,看來就隻能在這裡將就一晚了。
“咚咚咚!”
“誰?”
“我,明知故問!”
“你到底是誰?”
“難道你聽不出來嗎?”
外麵敲門的正是張小斐。
屋內的趙勇當然聽得出來,他隻是用一種很巧妙的方式表達自己的不滿。
看樣子,他的語氣似乎有些令人不快。
也難怪,在這陌生的地方隻有他們兩人,而且作為一個女孩子有諸多不便。
既然不是夫妻,也不是兄妹,那就男女有彆了。
“彆開玩笑了,我要是有個三長兩短,難道不內疚嗎?要知道你的命還是我救的。”
張小斐在門外拚命敲打,語氣越來越重,甚至有些氣急敗壞。
“對,命是你救的,這又怎麼樣?”
趙勇的命的確是張小斐救的。
因為,他剛從戰場上下來的時候,已經昏睡了三天三夜。
全靠張小斐細心的照料,他才撿回了一條命。
隻不過很不巧的是,就在他們準備脫離反動軍隊的那一刹那間,反動軍官一發炮彈就把他們送到了這一千多年前的唐代。
想到這裡,趙勇不由得心頭一熱,連忙從炕上彈了起來。
“怎麼這麼久才開門?真壞!”
張小斐看上去梳妝打扮了一番,還彆說,看上去真像是年畫裡的人物。
趙勇偏著腦袋,仿佛是在欣賞一副作品。
“你這打扮,可真的有點像嫦娥。”
“嫦娥?乾脆說我是七仙女得了!”
“七仙女是誰?”
“大名鼎鼎的七仙女你居然不知道!”
“我當然不知道。”
“你是哪裡人?”
“我其實也不知道我是哪裡人。”
孤男寡女之間獨處一室時,尤其是說這種不鹹不淡的廢話時,就正是進入狀態的時候。
趙勇說的也是實話!
“算了,一說就說到我們各自的傷心事。以後,我們的前世就不要再去回憶了。既來之則安之,從此我們兩個相依為命,還是相濡以沫。”
趙勇做了個請坐的動作,可是張小斐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瞧你說哪去了?人家誰答應你相濡以沫了?頂多,我們隻能算兄妹!”
“好的,妹妹,你找我有什麼需要幫你的?”
“其實我一個人也挺無聊的。”
“就這些?你還要怎樣?比如說,你房間的燈不會點?”
“這倒是,我房間的燈的確沒點,要不你幫我試試。”
“那好。”
趙勇很快就從身下摸起那塊打火石來,跟到了張小飛的房間。
一到房間,他又聞到那股熟悉的香味。
“這酒真香,難道你沒把酒給他們?”
“我隻給他們一部分,剩下的我都留下來了。”
“剩下的?留在哪裡?”
“不告訴你。”
“你就彆賣關子了。”
“在這裡!”
張小斐掏出一個東西來,是一把小葫蘆。
真是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這把小葫蘆能裝多少?恐怕連塞牙縫都不夠吧?”
張小斐笑道:“你閉上眼!”
“閉上眼,什麼意思?難道你是孫悟空七十二變?”
“你真壞,我叫你閉上眼就閉上眼,天黑請閉眼。”
“好吧!”
趙勇隻好照做了,當他再次睜開,卻被眼前的一幅場景給嚇壞了。
隻見小小的葫蘆,一下子變得和白天那隻一般大小。
難道這個小丫頭片子會玩西洋魔術不成?
“這是咋個回事?”
趙勇正準備接過葫蘆,卻被張小斐一躲閃。
“你必須答應我!”
“這把葫蘆?你到底是賣的什麼葫蘆?彆耍關子!”
“我沒耍什麼關子,這葫蘆裡裝的不是酒!”
“難道是藥?”
“是,你不問問這葫蘆裡裝的是啥藥?”
“裝的啥?我不太清楚,我家雖然是中醫世家,但是我對這藥卻並不太懂,因為從小到大我都是個孤兒,我隻是聽說我們家是個中醫世家。”
“不是說不要提以前了,偏偏要提以前?”
“好吧,從現在開始我不再提了。”
“那就好,藥葫蘆裡麵裝的藥可不是普通的藥。”
“難道是靈丹妙藥?”
“專治一切疑難雜症!”
“這麼牛,我想試試!”
“你試什麼?”
“我有心病,快死的那種。”
“說,到底什麼心病?”
“你是護士不是醫生,你怎麼知道我的痛苦?”
“沒錯,我雖是個護士,但是我也學到很多醫理的。”
“是嗎?”
趙勇心裡感到有些好笑,不過還是想為自己圓謊。
“你的確有心病,而且病得不輕!”
“是不是馬上就要死的那種?”
“死倒不至於,但是會變瘋變傻。”
“你這麼說我可不高興了,你怎麼能隨隨便便說一個大男子漢變瘋變傻呢?世人皆醉我獨醒,我的痛苦你是沒有辦法了解的。”
“沒想到你還是個痛苦青年。”
“所以,這才是我感到很悲哀很痛苦的地方。”
“不管怎麼樣,我不希望你再這樣下去。”
“為什麼?”
“因為你的病情越來越重了,如果再這樣下去的話,恐怕就有生命危險。”
“死了就死了,一了百了。”
“話不能這麼說,你死了我怎麼辦?”
“我死了跟你有關係嗎?”
“你這人真不是好鳥,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就我們兩個,你死了我一個人還能活下去?”
張小斐的話很顯然擊中了趙勇的痛處,他當然也不希望這樣下去。
就在這個時候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誰?”
一絲不祥之兆掠過趙勇的心頭,他沒興趣繼續和張小斐打情罵俏了。
“是我,客官!”
一個聽起來怪怪的女聲從門外飄進來。
這聲音在張小斐聽起來,倒是有點像十裡洋場的那些老鴇。
她的心,也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稍等一下!”
等趙勇把門一打開,外麵那個女人一個把持不住就衝了進來。
趙勇隻覺得一股強大的力道向他緊逼過來,定睛一看,原來是一個肥得像頭大象的女人。
說是大象,還算是客氣話。
不過,這個女人身穿得體,看上去不像是打雜的。
女人的身後,冒出一隻紅色的燈籠和一個家丁模樣的家夥。
“你是。”
“對了,客官,我是這家驛站的老板娘。”
“是嗎?可是剛才官爺告訴我,你們都被遷走了。”
“嗯,張將軍又要我專程趕到這裡來伺候二位的。再說我離開這裡也不放心是不是?”
還彆說,張將軍倒還是個有點情義之人。
“我們今天都已經自己弄好了,明天就會離開這裡。”
至於離開這裡到哪裡去,說實話兩個人都沒想好。
“離開這裡?我建議你們去揚州,那裡安全多了。這裡我聽說吐蕃人又要打過來,到時候又不知要死多少人。”
趙勇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解釋,一時語塞。
不過,好在張將軍對他做了交代,想必怎麼說他就怎麼聽就是了。
“對了,你如果想去京城長安,也可以。聽說最近皇後娘娘身體不太好。”
“皇後娘娘,你是說武則天嗎?”
“呸,千萬不要直呼其名,你這是要掉腦袋的。”
“是不是天後娘娘?”
“對,聽說天後娘娘身體有點不太舒服,正要從全國各地召集名醫。”
“難道太醫不管用?”
趙勇想起了太醫。
“聽說有好多都被砍了腦袋。”
“你們如果想將來飛黃騰達,升官發財,可以去試一試。”
“試一試,這不是自投羅網?”
武則天可不是個善類,在曆史上被她剁了腦殼的可不止一個兩個,可是成千上萬的。
一想到這裡,趙勇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那可說不定,像你這麼一表人才的,也許天後娘娘會更加喜歡。”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我怎麼好像聽不明白。”
“先聽著,以後就明白了。”
老板娘扭著腰肢出去了,紅色燈籠很快就消失在走廊的儘頭。
趙勇覺得一陣反胃,不過他很快就意識到唐朝是以肥為美的,而在後世都是越苗條越瘦越好。
穿越到這個時代到底有什麼好呢?
他覺得有必要認真地思考這個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