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早餐,節目組安排嘉賓乘車,前往郊外。
依舊是三位嘉賓一輛車,韓鬆雪想和蘇橙陽一輛,可節目組提前安排好了,她隻能和齊甫和蔣姍琦乘坐一輛車。
蘇橙陽則和節目裡最不愛說話的兩個人坐在同一輛車中。
她和秦遊坐在後排,一位叫沈賦的男嘉賓坐在前排。
自從離開餐廳後,蘇橙陽就沒怎麼開過口。
她不開口,車裡其他兩位嘉賓更不願意開口。
司機師傅感覺氣氛沉重,頻頻通過後視鏡查看三人情況,節目組安排他們三人坐一輛車,本是因為上期剪輯出來,蘇橙陽拍攝的有用鏡頭非常多,所以希望她能帶動其他兩人,可是萬萬沒想到,他們仨一個比一個沉默寡言。怕是後期剪輯的時候,這一趟旅程他們一個可用的鏡頭都沒有。
耳機裡工作人員在催促他製造一點話題,路途上每組嘉賓都必須要有鏡頭。
司機師傅抽了抽嘴角,硬著頭皮開口:“小秦啊,在車上看書不頭暈嗎?”
秦遊忽然被司機師傅cue,茫然地抬起頭來。
另外兩人各自看向窗外,一點搭話的念頭都沒有。
得,這段要是播出去,指定被懷疑嘉賓關係不和。
雖不明所以,秦遊仍向師傅靦腆一笑,“師傅開車穩,不暈。我不想浪費時間,被同學把學習進度拉開就遭了。”
司機師傅乾笑一聲,其他兩人仍未開口,他隻得繼續cue。
“橙陽,你和小秦的年紀差不多,該念大學了吧?”
蘇橙陽:“……”
這兩天是水逆嗎,昨天說領導小話被抓包,今天就被連續紮心。
當然,不怪任何人,如果不是突然想起從前的事,麵對這樣的問題,蘇橙陽不痛不癢。
可現在,蘇橙陽有點不想回答。
“沒有,我不適合念書。”她到底還是回答了,不想讓司機師傅下不來台。
“哦。”
司機師傅顯然不會說話,他又試圖找個話題cue副駕駛的沈賦,男生戴著一頂鴨舌帽,露出一些淩亂的頭發,正垂頭酣睡,他便沒好意思打擾人家。
這時,耳機傳來工作人員的聲音:“追問蘇橙陽,為什麼不適合讀書,你成績太差輟學,還是因為其他事情被開除了。”
蘇橙陽這個年紀,應該剛上大一,可她一年前就和經紀公司簽約,至少高三就沒讀書了。
司機師傅愣住,耳機裡催促。
“橙陽,為什麼不適合呢?”
蘇橙陽抬眼看向司機,他神色尷尬,右邊戴著一隻耳機,她意識到,應該是節目組讓他問的問題,大概是他們車廂裡太安靜,沒什麼值得播出去的東西。
她偏頭看向窗外,說了一個撒了兩輩子的謊。
“高中畢業因為家庭原因,沒能上大學。”
話說這種地步,沒有人會繼續往下問。
高中畢業,這是個謊言。
曾經的經紀公司給她打造的人設。
事實上,蘇橙陽一天學都沒有上過。
半天之內連續兩次被戳到痛楚,蘇橙陽更加沉默。
過去的畫麵,又開始一幀一幀在腦海裡循環播放。
她不是個多愁善感的人,隻是情緒不高不低。
在節目上,蘇橙陽大多沉默,但並不無趣。
沒有自己感興趣的事不會開口,不在意鏡頭是否對準自己,一般情況下默默聽著,默默做自己的事情。
可此刻她的沉默,像是被什麼心事拌住。
經過將近六個小時的車程,他們來到一座沿海城市。
節目組將他們帶到海邊的一座彆墅,幾十米遠處就是一望無際的蔚藍大海。
秦遊背著書包,一臉驚歎地看著海邊,“哇!”
她小聲驚呼道。
蘇橙陽走到她身邊,將一本資料遞給她,說:“你的書,在車上忘拿了。”
秦遊愣住,她頭一次看見海,下車的時候太激動,隨便把資料塞進書包就迫不及待地下了車,沒想到遺落了一本。
她羞赧地低下頭,接過蘇橙陽手裡的資料,低下頭悄悄用餘光看著她,囁嚅道:“謝謝姐姐。”
“不客氣。”
下車後,蘇橙陽不想在韓鬆雪他們麵前顯得和平時不一樣,附和著他們的玩笑話,除卻在車上時,似乎沒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換好節目組準備的衣服後,九位嘉賓一起去海邊。
秦遊落在人群後方,她怔愣看著被一堆人簇
擁在中間的蘇橙陽。
韓鬆雪和蔣姍琦走在她兩側鬥嘴,她時而回應一句,偶爾其他人一起參與進來,連一向穩重的譚琪,也跟著一起插科打諢。
“關於海的詩?這題專門為學霸出的嗎?”
聊天間,蘇橙陽回頭看向秦遊,其他人頓時一起轉頭。
“小遊,我們剛說到關於海的詩詞,你給我們背上一兩句?”
“是啊,看學霸背詩好玩。”
秦遊沒想到蘇橙陽會突然cue到自己,驚得險些忘記邁步子,她隻好紅著臉背了幾句。
等她背完,一行人繼續向海邊進發。
秦遊看著蘇橙陽的背影,心中更加確定,她現在應該不是很開心。
因為沒吃到自己喜歡吃的東西嗎?
秦遊一直對蘇橙陽很好奇,經常在暗中觀察她,她在車上時的表現就有點不對勁了。
蘇橙陽幫她解圍,還幫她拿書,她應該好好報答她一下。
在海邊玩耍一陣,工作人員為他們準備了海鮮大餐。
時間正值午後,天空仿佛隨著蘇橙陽的心情,陰沉沉的。
海上天空更是陰雲翻滾,仿佛隨時會有一場大雨傾盆而至。
在這種天氣的海邊享用一份海鮮大餐,應是彆有一番風味。
“橙陽,隨便吃哦!”
路過小路身邊,她輕輕拽了下蘇橙陽的袖子。
蘇橙陽笑了笑,與她錯身而過。
小路的手心也空了。
“哥,橙陽她是不是不太開心啊?”小路看著蘇橙陽離開的背影,憂心忡忡。
她的心思和一般女孩子不一樣,直來直去,不喜歡拐彎抹角,也一點不細膩,她不清楚是因為什麼,但是和蘇橙陽相識這麼久,她明確地感受到蘇橙陽心情不好。
因為這是蘇橙陽第一次見到喜歡吃的食物沒有露出雙眼放光的表情。
林予放遠視線,落在蘇橙陽身上。
她安靜坐在韓鬆雪身邊,後者偶爾將話題引到她身上,她就回答一兩句,麵對滿桌子色香味俱全的海鮮,似乎沒什麼食欲。
“她難道不喜歡吃海鮮嗎?”小路嘀咕道。
林予眉頭不經意皺了一下,“她不挑食。”
“對啊,橙陽不挑食,那是因為什麼?身體不舒服?”她轉過頭看向林予,說:“會不會因為你老是讓她吃蔬菜水果減肥,她厭食了?”
林予眉頭越皺越深。
餐桌上,節目組提議大家玩個遊戲才能坐下享用大餐,引得嘉賓一陣唉聲。
“吃個飯還搞這麼花樣。”
“萬一把我們橙陽餓死了怎麼辦。”
蘇橙陽眼下確實沒胃口,乾脆就站起來,率先配合節目組。
工作人員放起音樂,眾人跟著節奏搖晃身體,舉手作答。
幾乎在前奏出來的一瞬間,一向沉默寡言的沈賦就舉手。
“浣溪沙。”
蘇橙陽第一認真聽他的聲音,冷冷的,像他這個人一樣。
“恭喜沈賦回答正確!”
沈賦立刻坐下,估計折騰半天肚子餓了,自顧自地吃了起來。
第二首音樂響起,唱了兩句之後,韓鬆雪急得直跺腳,“什麼什麼……這首歌叫什麼來著?怎麼突然想不起來。”
說完,她還求救一般地看向蘇橙陽。
蘇橙陽無辜地眨動眼睛,這兩首歌她一首也麼聽過,前奏隱隱約約有點熟悉,可是以前她忙得跟陀螺似的,哪還有時間聽歌啊。
“啊啊啊啊……未來!是不是未來!”韓鬆雪終於把歌名憋了出來。
“回答正確!”
於是乎,韓鬆雪成為第二個
坐下享用大餐的人。
輪到第三首音樂,女聲唱了兩句,韓鬆雪在旁邊狠狠懟了她一下,“這首歌啊!很好猜的!”
蘇橙陽一臉迷茫,“什麼?”
“就……那誰的啊!就……很簡單!”
“咳!旁邊的人不準提醒!”
副導演瞪了韓鬆雪一眼,誰知韓鬆雪膽大包天,竟然一眼瞪了回去,跟比誰眼睛大似的。
副導演:“……”
蘇橙陽最終還是沒猜出來歌名。
後麵的人陸陸續續坐下,最後隻剩蘇橙陽一個人。
蘇橙陽懵,真的懵。
她怎麼感覺自己一首都沒有聽過。
“這首……這首你也不知道?”
“不會吧?”
到了最後,他們甚至忘記麵前的大餐,震驚地想看看蘇橙陽歌曲庫究竟有多淺,所以也沒人提醒。
連著放了三首歌曲,蘇橙陽都一臉懵逼沒猜出來。
工作人員汗顏,把最簡單、最火、最老的歌都放了一遍,蘇橙陽依舊答不出歌名。
小路在不遠處直跺腳,“猜不出來算了唄?乾嘛一直猜,橙陽肯定餓了……”
說完她就想走上前阻止工作人員繼續。
林予橫了她一眼,“蘇橙陽不應該把自己和其他人區分開。”
小路愣了一下,“可是……”
林予收回視線,轉而看向獨自一人站在餐桌邊,努力聽歌詞的蘇橙陽。
蘇橙陽似乎被激起了鬥誌,非要答出一首來,嘉賓們也跟著起哄。
起哄期間,韓鬆雪還沒忘給蘇橙陽剝了幾隻蝦喂她嘴裡。
韓鬆雪剝,蔣姍琦也剝,蔣姍琦剝完宋鳴安和齊甫也來湊熱鬨。
蘇橙陽口中被塞得滿滿當當,兩腮鼓鼓的,像倉鼠一樣。
林予垂下頭,低聲對小路說了句什麼,小路聽後跑到一位工作人員身邊聽後,工作人員又跑到副導演耳邊說了句什麼。
音樂開始播放下一首。
前奏出來,餐桌上的嘉賓瞬間沸騰,蘇橙陽也驚訝地張大嘴巴。
“這……”
嘉賓們麵麵相覷,不知道節目組在搞什麼幺蛾子。
“連《未來》蘇橙陽都沒聽過,怎麼可能聽過這首歌,而且這首歌真的有名字?”韓鬆雪疑惑道。
“蘇橙陽,你還是站著吃吧。憑你的曲庫,一輩子打不出來。”蔣姍琦也來潑冷水。
蘇橙陽咽下口中的東西,說:“這首歌我還真知道。”
眾人:“?”
蘇橙陽繼續說:“某炸雞店第三季度的宣傳片背景音樂《我想喝可樂》。”
她想了想,又補充道:“第三期度宣傳的是菠蘿披薩和火龍果披薩雙拚,我饞好久了。”
眾人:“……”
“菠蘿披薩……”
小路喃喃這幾個字,想起什麼似的,轉頭看向身邊的林予。
後者神色有點複雜。
就算在喜歡國內文化,到底也是半個意大利人。
“恭喜蘇橙陽回答正確!”
蘇橙陽悶了一天的心情終於開了扇窗戶,笑吟吟地坐了下來。
目光看向盤中,才發現不知不覺間,盤中被食物堆得看不見了底兒。
“來來來,多吃一點。”
“是不是沒吃飽才會悶悶不樂?”
“現在錄節目呢,你們家林總不敢管你。”
“該吃吃該喝喝!”
蘇橙陽看著盤子裡堆滿的食物,心像被一把小錘子敲了下。
原來,都看出來了嗎?
蘇橙陽,你的演技也太差勁了。
“謝謝,可是我吃不了這麼多。”蘇橙陽喃喃道。
“你拉倒吧,早上跟小陀螺似的炫了好多當我沒看見?”
“沒關係橙陽,說不定吃完飯我們就得去乾體力活。”
“多吃點多吃點,心情就會好起來了。”
蘇橙陽失笑,但同時又點忐忑。
她抬起頭,看向林予所在的方向。
他站在一片沙灘裡麵,身形頎長。
海風吹動他的頭發,在蘇橙陽看過來的一瞬間,似乎也吹動了嘴角,演化成一抹柔和的笑意。
“吃吧。”
他薄唇微啟,無聲地說。
明明相隔數米,蘇橙陽卻仿佛聽見了他的聲音。
她的心,不受控製地,又抽了一下。
她想,或許她又做了什麼讓林總高興的事情。
她做了什麼呢?
蘇橙陽好疑惑。
因為,她好像隻是心情變好了一點點。
——
蘇橙陽心情肉眼可見得好起來,路茵終於鬆了一口氣。
“哥,你知道橙陽的身世嗎?我早上問她,她說她是個孤兒,好像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她就變得有點不開心了。”路茵悶悶地說。
林予聽後卻沒有反應,淡淡道:“是嗎。”
“我是不是問到她的傷心處了?我……我覺得她很可憐……”路茵神色愧疚地低下頭。
林予一頓,轉頭注視著她,問:“她告訴你之後,你回答什麼?”
“沒什麼啊,我隻是覺得她有點可憐,沒想讓她傷心。”
“所以,你聽完她的話之後,表現出來的態度,是你覺得她很可憐?”
路茵身體一震。
林予看向不遠處被食物填滿肚子一臉幸福的蘇橙陽。
“蘇橙陽沒有值得可憐的地方。”
海風依舊溫柔,似雙溫厚的手掌,輕撫著發頂。
“她在蒼白的背景裡,讓自己成為了一道鮮豔的顏色。”
在浩瀚無垠的天地間,渺小卻溫柔的東西,最容易勾得人心動。
“她不需要被任何人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