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1 / 2)

許老大剛娶媳婦兒的第二個月,拽著媳婦往床上鑽的日子還沒過夠,就被老娘老蚌懷珠的消息砸的頭暈眼花,最小的小弟都十來歲了,年輕的時候沒動靜,咋這個歲數反倒搗鼓出來了。

已經有了三個兄妹,對這個還在老娘肚子裡的孩子他沒什麼感覺,甚至有些排斥,自私的爹、軟弱的娘,兩人都四十出頭了,萬一這胎是個男娃,成家娶媳不豈不就成幾個兄長的責任了?。

與他相反,許老秀才異常激動,甚至在外大放厥詞,說是三個兒子都是榆木腦袋,老天睜眼,老了老了還能得個光耀門楣的兒子。

前三個兒子,像是送子娘娘選好了送來的,個個兒都是看書就想睡,書背了就忘,這麼些年折騰下來也就勉強把字認全了。

許老秀才年年感歎時運不濟,難以高中不說,連個繼承衣缽的兒子都沒有,要不是應考太費銀子,他都想要買個小妾再生個兒子試試,是不是老婆子就是一張臉好看,其他方麵都拉胯。

都要瓜熟蒂落了,自己的婆娘肚子還是沒個消息,許老大越發關注他娘的肚子,家裡養的雞鴨隔三差五的被老頭子強捉走一隻,不是說給沒出生的弟弟補腦子就是說給老娘補身子,還不能阻攔,一攔就要被諷刺“反正你也沒兒子,我也不急著抱孫子,空閒多喂養母雞,肥了給你娘坐月子吃……”

成婚快一年了,肚子沒消息,公爹又是個秀才,他能舍下臉登門要雞鴨,還打著孝順婆婆的大旗,哪怕氣的要死,許大嫂也沒敢說不給、不行、彆進我家門。

不到十個月,養了兩茬雞苗,一茬二三十隻,愣是連雞蛋都吃不上嘴,還沒到下蛋的年齡就進了老頭子的肚子。

千盼萬盼,許老秀才在深秋得了個老閨女,氣得半個月沒出門,外人背地裡笑他“老來得女也要跟著坐個月子,不然見風臉疼。”

許老大暗搓搓地鬆了口氣,晚上親自到雞窩裡抓隻母雞給殺了,“明早給燉上,雞湯裡再丟點麵條,晌午盛一半,早點兒給娘端去,你守著她吃完,免得便宜那不要臉的了。”

懷孕時吃了那麼多雞鴨,奶也還是不好,可能沒怎麼吃到自己嘴裡,生下來的小丫頭瘦巴巴的,哭的都細聲細氣的,許大嫂自己沒孩子,見娃餓的直哭心裡不落忍,給她用包被裹嚴實帶出去蹭奶,東一家西一家,連老村長家產崽的母羊都沒放過。

好在小丫頭嘴壯,到了滿月也是個軟乎乎的白嫩小娃,據說比哥姐小時候都漂亮,好歹得老頭子兩三分歡心,給起個名字,叫許妍。

家裡雖說有個秀才,又有田地,也與耕讀傳家沾了個邊,日子卻比村裡大半人過的差,也就幾個兒子大了才收回來幾畝田地自己種,其他的都租給佃農,地租都在老頭子手裡把著。

他是個好麵子的,穿的戴的要配套,還不能有補丁,時不時的再參加個狗屁文人聚會,又不願意收學生授課,說是浪費他學問。一大家子就靠地租和星點收成度日,幾個孩子的衣服都是他穿壞的衣服改小的。

家裡比彆家收入多,一家老小還吃不上肉,聞個燉肉香嘴巴裡就濕津津的。

誰人不知許老秀才是個缺了口的羊屎蛋,也就外麵看著光鮮,一人吃飽全家餓著。他饞了就在外打打牙祭,家裡的人被他摳搜著為他趕考攢錢,彆人采野菜是為了嘗鮮,他家裡采野菜是為了做醃菜過冬。

許妍小時候不知事,跟在比她小一歲的大侄子後麵回家蹭吃蹭喝蹭床睡,在兩家之間打轉,又搭他的空跟著他阿爺認字讀書。

可惜他隨了爹,讀書不中用,他阿爺瞧不上,教了三五年把兩個都給趕走了……

許妍在家磨著她爹想跟著念書,嗜書如命的許老秀才隻會失望地歎口氣,“你又不是我老兒子,腦子投錯胎了。”

許妍被拒絕後最初還會偷摸著進書房拿書看,被發現後手心挨了戒尺的打,之後她爹還把書房門給鎖上,生怕再有不知事的孩子碰臟了他的聖人書。

許妍被她爹的舉動慪的暗地裡翻白眼,好在鄉下可玩的多,也就很快轉移了注意力,不再跟她爹歪纏。

直到她八歲那年第二個侄子可以跟著學認字了,一字一頓的念書聲讓她路過時也跟著應和,但死活想不起來對應的字是什麼樣的。

她又厚著臉皮跟著侄子重學了一遍,二侄子靈性一些,學到了寫字,她也湊趣拿個棍子在地上劃,偶爾她爹心情好或興趣來了,也能手把手的教教她。

幾年下來,認的字不少,寫出來的不論筆畫順序,也還能見人。

後來兄姐娶的娶,嫁的嫁,都各已成家,老宅就隻剩下頭發花白的老爹老娘和十來歲的她,除了做飯,其他雜活都落在她身上。

非逢年過節的躲不了,許妍幾個哥哥路過家門都要繞個彎子,生怕見麵就被粘上,平日裡哪會來看眼爹娘,知情的看了也隻會說老頭子活該。

因為許老秀才慣會吸兒女的血,家裡兄妹從懂事就會藏錢,一旦被老頭子扒拉到了不僅錢沒了,人還訓的跟孫子似的。成婚後建不起房子就是租村裡的絕戶房,也要搬走,就這樣老頭子還隔三差五的去踩點,時不時去打個秋風,撈不到錢也要撈嘴吃的。

自私貪婪又好吃,孩子又是隻管生不管養。

許妍年紀大點了也知道她現在隻能多認書識字,三村五裡的誰不知道許老秀才的德行,娶許家的姑娘,圖的就是希望媳婦明理大氣,能認點把字就是賺了。

就像大姐許妧,媒婆子牽線的時候就說“這姑娘認字,做事利巴,家裡家外一手抓,長的還好,生的娃娃錯不了……”所以哪怕彩禮喊的高,家裡的門檻也絆倒好幾個人。

然而許老秀才收了十六兩的彩禮,愣是沒陪嫁一個銅板,就幾床被子把大姑娘給打發出門了。

生在這個家,有如此爹娘,萬事隻能靠自己。

為了能多認點字,她爹喊她跑腿乾活時,許妍就跟他討價還價,教幾個生字或是把寫文章的廢紙給她。不知道是人老心軟還是人老事少人無趣,有個小姑娘在麵前鬨事他也沒覺得心煩,時間久了還會故意找雜事使喚他幺妞兒去跑腿兒。

這段時間是父女倆關係最融洽的時候,能填飽肚子,偶爾打個牙祭,時不時的鬥鬥嘴,人看著就精神。

一直到許妍十三歲,許老秀才覺得這近些年狀態不錯,決定要去考舉人。但手裡的銀子隻夠打個尖住個店,哪能請人做保?田地都分出去了,剩下的五畝是族田,想賣也賣不了,隻能向三個兒子搜刮。

老頭子難得的殺了自家養的雞,站在灶門外盯著他老婆子剁雞下鍋,“記好,就這麼多水,水燒滾了就小火燉。”

“還是三指寬的小火?”

“對,可千萬彆把雞湯給我熬乾了,要是拿不準就去書房找我來看。”

“沒事,我知道,你安心去看書,彆操心”,許妍娘急切的擺手讓她老頭走,生怕讓這些雜事耽擱了他看書。

穿著整潔的老頭背著手往外走,嘴裡還在嘀咕:“不叫我操心?我不操心隻能吃焦糊的肉,唉,還是大姑娘手巧,她嫁人了我想吃個紅燒雞都要花錢去買。”

走到書房門口看小閨女回來了,等了一小會,看人走近了,問:“你三個兄長怎麼說?來嗎?”

許妍斜著瞅他一眼,含糊的說:“你都說他們不來你都要上門找事了,敢不來?”

“什麼?嘴裡含糖了?說清楚點。”

“來,都來。”

到了中午,像是約好了的,攜家帶口的一起來了,進門也不問,反正不是好事,巴不得老頭子啞巴了,安靜吃個飯,再各走各的。

但菜剛端上桌,老頭子就丟下個驚雷,“我要去考舉人試,潛讀這麼些年,保準能過,就是沒錢找人做保,你們一家借我八兩,待我發達了成倍的還你們。”

嗬,老驢子嘴張的還怪大,八兩?乾脆把他兒子捆了當驢賣了算了,也省的他有理由天天去要這拿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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