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早晨,聽著窗外呼嘯的寒風,隻想窩在乾燥暖和的被窩裡從天亮躺到天黑,許妍閉著眼睛,被角半遮住嘴巴,她撅起嘴唇在帶有暖香的棉被上蹭,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養成的習慣,反正記憶裡從小就這樣,喜歡棉布做的衣服和被套,洗乾淨後被太陽一曬,那是一種讓她貪戀又安心的味道。
睡覺前把棉被折出一個略帶堅硬的角,嘴唇在上麵剮蹭,不疼不癢,就是有些許酥麻。睡著後不知道還會不會無意識的抿嘴摩挲,但醒著的時候一定要把嘴埋在棉被套上,不得已要起床也要把腦袋紮在棉被上深吸一口氣,胡亂禿嚕一把,心裡才能滿足。
許妍穿著整齊地打開房門,屋外灰蒙蒙的,今年的第一場雪就要來了。大哥已經把灶纏好又烘乾,她現在架上鐵鍋添水,點火後不一會兒水就熱了,外麵風太冷冽,不能在簷下洗漱,隻好又把水盆端進堂屋架在凳子上勾著腰洗臉,還要注意頭發彆垂地上了,大早上的隻是燒水洗臉就折騰了好一會兒。
走出門去吃飯,看巷子裡沒人,路過的房門都從裡麵杠的嚴實,不像是在鄉下,不是吃飯的時間,門簷下總是躲的有人,可能是小孩玩泥巴摔響炮,也可能是八卦的婦人聚一起說小話順便看孩子。
常年不跟外人打交道,這種有距離的居住環境讓許妍很放鬆,腳步輕快的邊走邊打量,出了巷子轉頭亂看,就看到有衙役從右邊巷子外麵的大路上路過,那黑紅交加的衣服看著讓人安心。
許妍摸摸有些咕嚕的肚子,打算吃完飯回來繞個圈,從衙門前的那條路回來。
擺攤賣菜、開鋪賣貨的街上人來人往,把自己丟進人群裡毫不顯眼,許妍興致勃勃的左望右看,聽攤販們說家長裡短,看買菜的挑揀青菜上的泥巴和枯葉,扯著嗓子要讓賣菜的給她少幾個錢。
許妍還沒吃飯就像是已經吃撐了,滿臉八卦的站旁邊看那兩人紅著脖子黑著臉地講價,一臉的得趣。顧老歪好不容易打發走一個嚼舌的,呸了口吐沫,大冬天的青菜還有你挑選的價?
就見那看熱鬨的大姑娘還站在一旁。
他粗聲粗氣的問:“丫頭,你買什麼?可彆給我說不買,看熱鬨看了好半天了,不是在學著磨舌挑刺吧?我可給你說,我顧老歪是出了名的一口一個價。”
許妍被點名了,也不好轉身當什麼都沒聽見地走了,攤上有什麼東西她早就看清楚了,青菜醃菜之類的她肯定是用不上,買了也是糟蹋了,隻有那還帶泥塊的番薯她還能買回去填填嘴。
她把臉上的笑收回去,指著角落的番薯說:“給我秤三五個番薯。”
顧老歪抬頭瞅她一眼,往秤鑼上撿了五個大番薯,也沒把秤給穿著端莊的姑娘看,直接喊價:“三十文錢。”
許妍不可置信地盯著他,又看看旁邊兩個攤販的反應,直起腰板垮臉就罵:“嘿,大白天的黑心販子也敢往出鑽,五個番薯三十文,咋滴,你家番薯地是用豬肉漚的肥?你就原封不動的帶回去喂豬去吧。”
說罷也不停留,轉身就往人多的地方走,幾下子就不見影了。
吃了一碗素粉,感覺肚子還沒飽,但又不想在早飯上多花錢,走到街角,買了十個雞蛋和五個半大的紅皮番薯,又用幾文錢買了人家半舊的小籮筐,挎在胳膊上就往回走。
官衙門前的大路隻有少許過路的人,但並不安靜,走路的人很放鬆的說話,還有像許妍這樣的,走在路的最外邊還勾著頭往官衙裡麵瞅,在裡麵走出來人了趕緊轉頭,不一會兒又轉頭直勾勾地盯著人家的背影。
直頭直腦地走過官衙才回過神發現自己走過了,左右瞅瞅,還是硬著頭皮轉過身往回走,拐進巷子了還好像聽到若有若無的笑聲,先是不好意思,後來想著想著自己也笑了,半低著頭輕快地 往回走,仔細瞅路麵上的泥坷垃,以防踩上麵再崴了腳。
拐進巷子裡的時候就注意到裡麵有兩個男人湊近了在說話,其中一個還穿著衙役的衣服,等她走近了才覺得一個其中一個說話的聲音熟悉,抬頭一看,果然是他。
屠大牛在她拐進巷子的時候就認出來了,先是顧自傻笑,又一直低著頭走路,也就沒發現他一直盯著她。他像匹餓狼,直勾勾地打量她,六年沒見,個子長高了,也豐腴了,身形更是張開了,這些年彆人介紹認識的姑娘長的都不如她,最重要的是那股端莊斯文勁兒,咋看都美,讓人想離近了仔細琢磨。
許妍看他一直直勾勾地盯著,旁邊的衙役瞅瞅自己又看看他,捏了捏手指,笑著回應:“大牛哥,衙役大哥,這麼冷的天站在外麵說話啊。”
顧青不認識她,沒有說話,隻是衝她點點頭示意。就聽糙漢屠大牛低著嗓子問:“你在這兒住?不是在下河村?”
生生給激起一身雞皮疙瘩。
“嗯,就住這附近”,說罷不想再繼續,就動了動腳,“眼看就要下雪了,天冷,我先回去了,兩位大哥慢聊。”
剛走一段路,就聽到後麵重重的腳步聲響起,是屠大牛跟上來了,兩步的功夫就攆上自己了,那位衙役也在往官衙走。
許妍故作不知,平淡地搭話,“你回家也往這邊走?”
“我家在你姐夫家附近,你說是不是這個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