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瓦子嶺, 屠老漢讓張蔓直接指路到孫家輩分高的長輩家,“待會兒有人問起,你就說我是你叔, 你爹摔著腿了讓我來送你, 反正你叔多,他們也都不認識。”
“哎,好,您比我親叔待我更好……”
“彆對我抱有太大期望, 不是親的我對你也沒那份長輩的責任感, 我也隻幫的了你一時,自己家裡還有一攤子事呢。”屠老漢打斷她的話, 自己家都忙活不過來, 他心也不大, 裝不下彆人的事,人老心硬, 他這輩子就希望屠家老小過的好,自己過的舒坦,幫著兒孫搭把手,讓他們少走些彎路, 可不想給自家攬上多出來的麻煩。
平時發發善心也是自己說句話或是受點勞累的事, 說過撩過,事畢不連累家裡人。
“嗯, 我知道的。”張蔓低語。
到了孫鶴堂爺家,也是青磚大瓦房, 門外麵的樹蔭下坐了一群拉呱的老少爺們兒。在張蔓喊了堂叔站起來了個男人後,屠老漢下了牛車走了過去,笑著打招呼:“老兄, 我是蔓丫頭的二叔,今天送我侄女過來就是想看看孫鶴他爺奶如何了。”
孫長貴看了眼坐在牛車上悶不吭聲的小子,心想這是他娘要改嫁了打算把孩子送回來?心裡咯噔一聲,對著張蔓說:“小鶴爺奶在村尾的窩棚裡住著,你還記得地方吧?”
“記得。”
屠老漢嫌棄地咂吧嘴,道:“我們老張家都幫你們孫家養好幾年孩子了,他家這被人扒了的房子還沒蓋起來?二三十畝地租出去每年也要收幾兩銀子吧?”他搖搖頭,一臉不滿的說:“蔓丫頭心疼孩子,擔心孩子沒娘遭罪,愣是沒嫁人,我哥把人都看好了,她放不下這邊,今年好不容易才說通我大哥讓她回來看看,就這樣?還不如我再給拉回去,好歹不缺吃喝。”
由外人來說張蔓沒嫁人守著兒子過比她自己開口說要好聽些,屠老漢就是要把她守寡養兒子養公婆的名聲給造起來,免得背後有人猜測她是嫁人了又被休了或是嫁不出去隻好回來,甚至會有人當麵問她。
孫長貴扯著嘴角笑了笑,但很快就把眼睛裡的異色給抹了下去,遞出凳子說:“張二哥坐,小鶴爺奶住在窩棚,地是租出去了,平時由族裡人搭把手日子也過的下去,我那老哥說是要給他孫子攢銀子,過的苦巴巴的,好在小鶴跟他娘回來了,他以後肯定舍得花錢過日子。”
“那就好,有田有地,年頭多點房子也蓋的起來,我這侄女膽小,要是那家人再來找茬還要麻煩你們這叔伯兄弟的幫忙去官衙報個官,不管是人命還是銀錢,債都清了,我這侄女可不欠他們的。”屠老漢改了口,原本是想仗著娘家人的身份給張蔓撐腰,說讓她過不下去了再帶著孩子回娘家的,但看這孫家人談及孫鶴爺奶家田地時的不自然,他就意識到這孫家人對張蔓帶孫鶴回來不是很樂意。
“你們繼續忙,我把蔓丫頭跟小鶴送他爺奶那兒去也回去的。”
“張二哥好不容易來一趟,在家吃頓飯?”孫長貴說著留客的話,坐在椅子上的屁股動都沒動。
“下次再說,我哥摔了腿,我還得趕回去幫他們挖番薯。”
招呼張蔓坐上牛車,屠老漢趕著牛車繼續往村尾走,還回頭向孫家人揮手。
“叔,這怎麼辦?不是說那女人已經在娘家種地了嘛?怎麼又帶著孩子回來了?”坐在樹底下的年輕男人滿臉急色地問孫長貴的看法。
“什麼怎麼辦?人家孫子回來了,那地就是孫鶴的,你們那小心思都給我藏在肚子裡,小鶴跟你們都姓孫,都是我們老孫家的根兒,少給我打歪主意。”孫長貴說完話提著椅子進了屋,留下的人有的歎口氣也往回走,而蹲下地上的幾個男人對進屋的孫長貴撇了撇嘴,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哼著怪調子走遠了。
把人拉到窩棚這裡,屠老漢也沒進去,隻是問張蔓:“是留下還是回去?”
“留下,沒田沒地的攢不下錢,隻能糊弄嘴。”張蔓說的很堅定。
“那行吧,做事多長個心眼,覺得不對勁就把事鬨大,彆怕怪錯了人。”屠老漢幫著把牛車上的筐子給搬下來,牽著牛鼻繩掉了個頭,說:“那我就走了,要是過不下去再帶著小鶴回後山村,好歹能糊弄嘴。”
坐上車前,他把懷裡的油紙包塞給了小男娃。
等他回到家已經過了正午,門是從外邊上了鎖,屋裡靜悄悄的,看這時間就知道妍丫頭帶著兩個孩子在睡覺,他輕手輕腳的進屋,把繞著自己亂蹦的肥狗給拍了幾巴掌,看它們消停了才繞進灶屋翻剩飯剩菜,蹲下灶門口大口扒下一碗乾飯心裡才不餓得發慌。
村裡人三番兩次的在路上堵屠大牛和屠老漢問還要不要雇工,兩人的回答是一樣的:從外村雇的人挺能乾,舍得下苦力,山裡那些活兒有這些人已經夠了。
人家這樣說了,直接把村裡人商量好的話給堵了回去,總不能說把他們辭了我們來,隻好怏怏的再次聚在了老村長家,想讓村長出個麵或是想個辦法。
老村長等這一天已經等好久了,隻見他苦著臉無奈地說:“你們都被堵回來了,我去了又能有什麼用?我說的也就是你們那兩句話,總不能讓我揭了老臉皮逼屠大牛再多雇幾個人吧?人家的銅板不是錢?”
“那你……”
村裡人也沒話可說,雖說有惱屠大牛翻臉不認人的,但錢在人家的口袋,總不能去搶去偷吧,也隻好把火憋在心裡,這馬上又要挖番薯了,他家種那麼多番薯又要雇人,再耽擱下去,錢又被外村人給掙了,自己村裡也隻能去撿些挖漏的小番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