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齊家離開的第二天, 大牛一家就包袱款款地準備回家,來的時候車上除了人就一筐子臘肉,回去的時候裝了半車的東西, 有自家買的也有杭家和齊家送的, 用繩子給捆結實,前麵坐人就有點擠。
“爹,從前麵巷子拐進去,我找齊小哥打聽了,巷子裡有個賣牛肉的鋪子。”小葵扯著她爹的衣角指揮道。
慚愧, 屠大牛聽了大閨女的話麵上有些不自在,他都已經忘了離家時孩子們說的給老頭帶鹵牛肉這件事了, 難怪老頭有了孫子也最寵大孫女。
進了巷子就聞到鹵肉香, 屠大牛獨自一人下車去鋪子裡,買了四四方方的一大塊鹵牛肉, 看還有一條牛腸子也給買了, 爛糊的牛筋也包在油紙包裡提了出來。
趕路午飯就在車上吃, 許妍把餅子分給三個孩子,屠大牛指指油紙包說:“這一包是牛筋,燉的爛糊,包在餅子裡吃味兒好。”
“不行,這是給我阿爺帶的。”小葵斜瞪著她爹,轉頭嘀咕:“好吃嘴。”
“說的像是給你阿爺的你到家了就不吃了一樣, 你先吃, 等你阿爺吃的時候你不吃不就行了?”屠大牛咬著乾烙的餅子含糊說, 這種不抹油烙的發麵餅兩麵微焦有薄殼,外脆裡嫩,仔細咀嚼嘴裡還有絲絲甜味。
“那也不行, 得一起吃。”她在腦子裡想等阿爺接到鹵牛肉了肯定笑的一臉褶子,一起吃他也更高興,她再次拒絕她爹的好意。
“隨你。”餅子口感再好也掩飾不了它噎人,男人喝幾口水就把水囊扒掉塞子拿在手裡說:“誰要喝水找我要。”
黃昏時分,牛車進了後山村,正趕上晚飯時間,家家戶戶門口都蹲著端碗吃飯的人,見是屠大牛回來了,笑著問:“回來了啊?趕的巧,再晚一會兒天就黑了。”
“買了不少東西啊,縣裡好玩吧?”
“趕緊回家,你家老頭這兩天晚上蹲在村頭守人呢,今天剛回去不久。”
回到村裡小葵姐弟三個都有些興奮,揮著手給聽著動靜跑出來的小夥伴打招呼:“明天來我家玩啊,我從縣裡買了粽子糖,裡麵嵌的有果仁。”
可能外麵的聲音過大,還沒走到門口大門就從裡麵打開了,一個老頭滿臉笑容地走出來,“回來了啊,我猜著你們昨天就該回來了,還好我多做了飯。”
“阿爺,想沒想我?我在縣裡可想你了,他們做飯沒你做的好吃,還是在自家好啊,哪兒都好。”話說這麼好聽的隻有屠小槐,他的甜言蜜語是張嘴就來,反正許妍前幾天是沒見他有多想家。
老頭喜得滿口牙都露出來了,走到車邊把幺孫抱下來,應允道:“喜歡吃阿爺就給你做,明天要是有趕集的,阿爺讓人帶豬排回來給你燉肉吃。”
小葵逮著快搖斷尾巴的肥狗可勁兒的擼,她周圍躺了一圈四腳朝天的露肚皮狗子,尾巴敲在地上拍的煙直冒,小魚沒膩歪,而是跟著他爹娘一起把車上的東西往屋裡拿。
帶回來的東西收拾好了,屠老漢就招呼吃飯,一鍋米粥,現煮的一缽鹹雞蛋,切成薄片的鹵牛肉,半指長的牛腸子,還有一碟軟爛牛筋,這就是晚上的飯菜。
“爹,你昨晚也煮了一鍋米粥?沒吃完的今天再吃?”屠大牛剝掉蛋殼放老頭碗裡,好奇問。
屠老漢沒反駁,從昨晚到今天中午,他喝了五頓的粥才給喝完,喝粥餓得快,也正好是餓得快,要不然今晚還有殘粥。
“呐,多吃牛肉少吃筋,免得你越老越一根筋。”屠大牛給他夾一筷子牛肉,對於老頭這行為最初心裡有些澀又覺得他瞎操心,飯不夠他們回來再做就是了,就是時間晚點罷了。但他換位心想,要是小葵姐弟三個以後說要回來,他也會像老頭這樣操心。
他故作酸溜溜地說:“還是你孫女孫子重要,我小時候你可極少給我留飯的,我餓的肚子裡打鼓,回來後鍋裡乾乾淨淨的。”
“就你那混球樣子還想我給你留飯……你在外又不缺飯吃。”當著孩子的麵他也沒細數兒子的混賬行為,算是給他留麵子。
因為有齊家當家人說過秋天要來家裡玩,許妍就早做準備,剛入秋就讓大牛把雞糞給挑出去倒在田裡,被雞刨散的木柴也都給撿進灶屋給燒了,家裡的桌椅她也給擦洗乾淨,還跟大牛商量讓村裡人把豬糞給挑走,便宜一文錢給出乾淨。
“他們來就來唄,你這麼重視乾啥,縣裡也沒多乾淨,你又不是沒看到他們縣裡還有人在堰裡洗夜壺?”屠大牛不理解許妍如此大動乾戈,隻差把貓給從房頂蓐下來洗個澡了。
“以後跟他們打交道的是小葵啊,我肯定不能給孩子掉麵子,鄉下跟縣裡不差什麼,我甚至覺得鄉下更自在,但他們是縣裡人,又是講究人,把糞叫夜香,哪見過我們這種旱廁?我第一次來你家找你看到一坑糞水我也惡心,更何況是她們那嬌太太了。”
“行吧。”為了孩子的麵子,她說啥大牛做啥,但事後還是說她見人下碟,杭成文跟他媳婦來了不少次也沒見過她這麼重視過。
許妍呸他,但也不得不承認她是有點怵,這就像一個不識字的老農見到斯文秀氣的讀書郎,見到人家滑嫩的雙手和一塵不染的衣衫時的拘謹,老農雖不靠讀書郎吃飯,但還是情不自禁的想展示自己最好的一麵,尤其是現在還有個小葵在其中轉悠。
齊老大夫說以後可能讓小葵在齊家醫館坐堂,但離那一步還差個上十年,小葵可能以後嫁人後會待在家裡相夫教子,也可能在嫁人後當個女大夫,時間太長變數太大,她現在還是個憨憨的小丫頭,自己這個當娘的,不怕為她做的太多,隻怕做的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