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甩在屋簷下, 屠大牛從腰上扯下一把鑰匙,把隔壁的房門打開,捋著往下流水的頭發, 衝屋裡的垮著臉的兒子罵了一句, “臭小子,老子就知道你老實不了, 早就防著你。”
屠小槐也冷哼一聲, 扭著頭從他身邊撞過,出門就看到堂屋門口的簷下趴著一個黑衣男人, 濃鬱的血腥味撲麵而來,激的他乾嘔一聲,走在他旁邊的屠大牛見狀往左跨了一步, 擋住他的視線說:“去灶屋裡跟你阿爺燒水去, 我們幾個頭發衣裳都濕了, 待會兒要洗澡。”他想了想,補充說:“再熬幾碗薑湯。”
小槐探頭望了望, 又看了看他爹, 要不是這人還在哼哼, 他還以為他爹殺人了, 想著在灶屋裡也聽得到說話聲, 他應了一聲,快步從地上趴的人腿上跨了過去, 進了灶屋。
屠老漢正在燒火, 瞟了眼進門的小孫子, 想到他出來時這小子在屋裡恨不得把門拆了的那個勁兒,暗罵了一聲犟種,捏著嗓子問:“呦, 你也進來了?沒給人踹幾腳補幾刀?”
屠小槐沉默,從地上的筐子裡翻出一大塊兒生薑,用指甲摳上麵破損發烏發黑的表皮,提著小泥爐走到他阿爺身邊示意給燃著。
“現在這個家裡,我老你小,碰到這種事再急也隻能在屋裡等著,你想想你剛剛那個樣子,咋了,想翻天呐?恨不得把門給踹個洞鑽出來,我看你現在出來了也是往灶屋裡鑽,還以為你多牛呢,嘁。”屠老漢夾鍋洞裡火燒得正旺的木柴丟泥爐裡,嘴上不忘嘲諷小孫子。
“那也不能把我鎖在屋裡。”小槐頗不服氣地反駁。
“哦,你爹不鎖著你,你出來了也要跑出去攆小偷?沒你爹壯,沒你娘有腦子,更沒狗跑得快,你出去是當打狗的包子,被賊叼走?”
兒子媳婦的計劃他都知道,但他幫不上忙,隻能坐屋裡聽著動靜,就連許家小羊大牛都沒想過讓他幫著捉賊,就怕出了事沒法向許家人交代,大牛不讓他回去是怕走露了風聲。
小槐被他爺貶的無話可說,隻能把薑放在案板上使勁拍著撒氣,同時耳朵還豎著聽著外麵的動靜。
“說吧,誰讓你們來的?”屠大牛把人拎靠在牆上,就著被風吹歪的燭光仔細瞅這人的長相。
“沒人,是我們自己想的。”他捂著還在流血的膀子,拖著不敢動的左腿,央求道:“給我弄一下吧,我全身發冷,抓把草灰給我捂著止血就行。”
“先交代,交代清楚了我再給你弄,敢胡說八道老子天不亮就能把你拉到山裡活埋了,你們也是趕的巧,這雨下到天亮什麼都能給衝沒了,你那群兄弟就是去報官,衙役來了老子咬死不承認,鬼拿我都沒辦法,何況是做了虧心事的人不敢報官。”屠大牛虎聲虎氣地威脅,滿意的看他慌了神,又舉起砍刀抬起他的下巴,硬盯著他。
趙小虎下瞄了眼還有血腥味的砍刀,不敢動作,刀鋒抵著他喉頭導致他都不敢深呼吸,不敢咽唾沫,他覺得沒啥好隱瞞的,僵著頭利索交代:“我叫趙小虎,是鎮北邊的,跑的五個人有跟我們那邊的,還有兩個是陳家村的,我們是在賭場認識的,錢輸光了就想撈點快財,正好知道你們一家都去縣裡了,我們就想來偷幾頭豬緩一緩。”
“前幾天來下藥的也是你們?有沒有去過山上?”
“是我們,下藥後過了兩天,我們想著狗該死完了,夜裡來還沒走進就聽到狗叫,就連山上狗也在叫,陳家村的陳大柱說你們山上養的狗多,就是再把家裡的狗給藥死了還能從山上拉幾隻下來,他就想先把山上的狗都先給毒死,到時候從山上想偷多少豬就偷多少,偷不走的就給趕到山裡,等再缺錢花了就來山上找豬。”說到這兒,他謹慎地打量屠大牛一眼,再次央求:“都是陳大柱跟陳家寶的主意,我跟其他三個人壓根就沒來過鎮東邊,你們村什麼情況我們都不知道,不管是下藥還是去山上都是他倆領著的,下藥的雞肉也是陳家寶從家裡逮的雞,我知道的我都說了,能不能先給我止血,我手跟腿都沒感覺了。”
屠大牛看了眼他青白的臉,進灶屋抓了兩把還有餘熱的草灰捂在他大腿和膀子上的刀口上,他下刀的時候怕砍錯地方,力道拿捏著在,沒傷及骨頭但也能見骨了。
“你們怎麼知道我們不在家都去縣裡了的?”屠大牛繼續問。
“是陳大柱跟陳家寶說的,我忘了哪一天來著,他倆說你們全家趕牛車去縣裡了,還說你家有幾十頭豬,十來頭羊,還有五頭牛,我們跟人打聽你們確實不在家,就聽了他倆的話。”
屠大牛冷哼一聲,“你倒是會說話,把事都推到陳家村的兩個人身上。”
他踩著這人的腳腕碾了一腳,聽他扯著嗓子痛喊,踢踢彎起的腿,“這腿不挺靈活的?做什麼半死不活的樣子?”
趙小虎這下老實了,腿上的刀口掙開,原本不流血的地方又開始滲血,浸濕了草木灰,這下好了,他不用捂著傷口擔心風把草灰給吹走了。
“真的是他倆的主意,在鎮上混的都知道屠爺您的大名,更何況還有個秀才兒子,衙門裡您也有關係,我們就是吃了老虎膽也不敢來您頭上撒野,都是陳大柱那王八羔子說你們不在家,屋裡就一個毛頭小子守著,還是在村尾,我跟其他兄弟也是在賭桌上欠了債,才不長眼地跑到您地頭上。”趙小虎腆著臉恭維,長的尖嘴猴腮的,做這樣子看著堵心。
屠大牛擰眉繼續問:“你剛剛說跟人確認我們去縣裡了,是跟誰打聽的?”
“你們村頭那一家,我去問的,那個男人說你們不在家,都去縣裡了。”
村頭,男人,屠大牛想著這該是孫鶴,“那人長什麼樣?你是怎麼問的?”
“中等個,挺瘦,長的不錯,頭上包著頭巾。我說我是捎信的,問他你家怎麼走,他就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