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上的人皮膚本就白,這會兒更是白得透明,連雙唇都沒有一絲血色。
婁峪盯著她薄薄的唇,腦子裡沒由來冒出一句:唇薄的人,也薄情。
但視線落在她唇珠上,又讓他覺得剛剛那話不對。
陽光照得病房裡亮堂堂的,再加上她本就白得晃眼,這會兒竟是連她臉上細細的絨毛都能看清。
再往上就是鼻梁了。
婁峪大咧咧靠在椅背上,盯著她的鼻子出神。
這鼻子長得也忒好看了。
她本就是個巴掌大的臉,五官小且精致,哪個單拎出來都是極品,隻不過視線再往上,婁峪眼睛便眯了眯。
剛剛那一瞬間的抽痛已經緩了過去,他自己也鬨不清為什麼他反應會那麼大。
本就萍水相逢,本就沒什麼關係,怎麼突然就讓他那麼疼?
凡事都有因,沒有無緣無故,既然沒來由,那就搞清楚,肯定有什麼是他不知道的!
彆人眼裡,笑麵虎婁峪最不拘小節,行事最不羈,可隻有最了解他的人知道,他是最謹慎的。
喬靳燃愛走不走,他管不著,也關心不著。
他是不會走的。
不說他和蘇黎的事還沒完,就剛剛那股子鑽心的疼,不搞清楚,他也不會善罷甘休。
半晌,視線又落在她眼睛上。
巴掌大的臉,被紗布遮住了大半,安安靜靜躺著,倒真有幾分睡美人的樣子,隻是看著看著,婁峪突然覺得那紗布極其刺眼,連同心尖都被刺得生疼。他把眼睛移開,沒片刻又轉了回來,一瞬不瞬盯著病床上的人。
婁峪也不知道自己這到底是怎麼了,這陣沒由來的莫名情緒,讓他十分煩躁。
林鹿睜開眼看到的就是一片漆黑。
她先是一愣,很快就穩住了心神。
被智障係統坑的穿梭了那麼多個世界,她怎麼會分不清是黑夜還是瞎了。
被搶救時,迷迷糊糊聽到大夫說了幾句什麼顱內有血塊壓迫視神經等血塊消了就能複明什麼的……
她曾經在一個世界了當了半輩子小瞎子,也不是不能適應,醫生也說了,眼睛肯定會好,可說是這麼說,她心裡咽不下這口氣啊!
她記得很清楚
,蘇黎眼睛根本就沒出事,怎麼這次就瞎了?
肯定是剛剛跟喬靳燃對抗時又受累又惱火被刺激的!
林鹿氣的又咬唇又磨牙,兩隻手都握成了拳頭狠狠錘了一下床。
“嘶……”
“哎!”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一道是林鹿猛地握拳砸床扯動手上輸液針疼的。
一道是一旁眯著眼看她又咬牙又恨恨嘀咕打算看戲的婁峪給驚的。
婁峪一把按住她砸床的手,另一手按住脫落的針頭,轉頭就衝外喊護士。
林鹿怎麼也沒想到婁峪竟然會在病房。
那她剛剛醒來後動作那麼大的動了那幾下,他怎麼不出聲?
她就是再能適應當瞎子,也做不到用鼻孔就能看人。
等護士匆匆忙忙趕來重新紮好針,林鹿已經想明白了。
婁峪肯定是要跟她繼續算賬的,剛剛不出聲,百分之八十是在看戲。
這麼大個佬,一聲不吭在她病房裡等著看戲?
林鹿一顆心緩緩提了起來。
婁峪不是喬靳燃,他最是能忍,壞水也最多。
惹到他的哪個都彆想跑,如果他當場發作了,那還好,當場沒發作,那就慘了。
被毒蛇盯上,保不齊哪天給你一口,讓你生不如死。
林鹿麵上不顯,再加上她臉上本就沒有血色,婁峪確實也沒看出什麼,就覺得她安靜的有些詭異。
病房裡安靜了許久,婁峪耐心一向很好,但他今日被那股不上不下的情緒攪的有些煩,尤其病床上這個還這麼沉得住氣,他盯著她看了一會兒,驀地輕笑了聲。
他這一笑,林鹿額角就跟著跳了一下,不過裹著紗布,看不到而已。
“醒了就彆裝啞巴了,”婁峪笑著道:“又瞎又啞,那才麻煩。”
躲肯定是躲不過的,她不吭聲隻是想等等看婁峪到底什麼意思——她又看不到隻能不出聲。
聽婁峪這麼說,林鹿雖猜不出,但也不得不開口了,真把他惹煩了,還是她倒黴。
“婁少沒走是覺得我剛剛話沒說明白嗎?”林鹿轉頭‘看’過去。
婁峪挑眉,這一眼,‘看’的可真準。
他突然覺得很有趣,以至於看林鹿的眼神都帶了幾分興味。
林鹿壞就壞在她這會兒什麼都看不到,隻能憑借記憶
裡對婁峪的了解瞎琢磨——真‘瞎’琢磨。
“唔,”那個蔫壞的換了個坐姿,懶洋洋靠在椅背上,反正病房裡就他們兩人,她還是個瞎子,他就這麼肆無忌憚打量著她,拖了長長的調子:“你剛說了什麼?人太多,沒聽清。”
林鹿那個氣啊,沒聽清?可真說的出口!
生氣歸生氣,她也從婁峪這語氣裡聽出了他的意思。
危機解除,林鹿也不打算做小伏低,直截了當道:“我說,貨你沒拿到手,是你猶豫不決,技不如人,跟我扯不上關係。”
婁峪又笑了一聲。
林鹿看不到他表情,但直覺告訴她,婁峪這幾聲笑,笑得有點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