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竺箬一聲驚呼,但還沒呼完,林鹿就已經把人翻了過來。
是個瘦骨嶙峋的小太監。
臉上是沒有血色的白,像是生病了。
看到他的那一刻,林鹿心臟猛地停了一瞬,她再次伸手,要去探他的鼻息,小太監突然劇烈抽搐起來,翻個身抱著樹根猛咳。
寒風中,咳得撕心裂肺,像是要把心肝肺都咳出來一樣。
好半晌,他終於不咳了,但人也不動了,直挺挺昏了過去。
林鹿眉頭擰得死緊,甚至再伸出去扒他肩膀的手,都抑製不住在抖。
再次翻過來,他嘴角殷紅的血跡,徹底刺激了林鹿。
她瞳孔劇烈收縮了下,在竺箬長大了嘴,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時,林鹿就已經架著他的胳膊,把他從地上扛了起來:“快點!把人帶回去!”
竺箬都沒功夫更沒時間瞎問,也沒那個空閒再震驚,幫著
小姐扶著人就往殿裡去。
把人放到了榻上,竺箬還沒來得及喘氣,就聽到小姐急聲催促她:“去太醫院!請……請林太醫!快!”
竺箬:“……是!”
她轉身就朝外跑。
是真的跑,一刻都沒敢停。
小姐剛剛的神色實在是,太嚇人了。
好像,好像那個素不相識的小太監是……
竺箬邊跑邊擦汗,她不確定自己這麼說是不是大不敬,可真的,剛剛,小姐的那個樣子,真的和當初皇上生病時,小姐的反應一樣。
甚至,比那個時候的小姐,還要著急,那感覺,下一刻,小姐就會哭出來一樣。
長月宮到太醫院的距離不近,竺箬奔跑中摔了好幾次,都沒敢停,爬起來繼續跑……
長月宮。
林鹿打了一盆水,給他擦臉上的汙跡。
白是真的白,瘦也是真的瘦。
林鹿眉頭擰得死緊,一邊擦一邊小聲嘀咕:這次怎麼把自己搞這麼慘?
她還以為她都算慘的了。
結果倒好。
這是來跟她比慘的麼?
林鹿自己也懂醫術,剛剛一著急給忘了,這會兒才想起來,給他診過脈,確認他這是著涼氣虛,並沒有彆的大毛病,這才放心。
臉擦乾淨後,病歪歪的小太監,雖然雙眼緊閉,臉上還帶著病態,但依然能看得出,這是個眉清目秀的小太監。
看著這小太監,林鹿突然有點好奇。
**
林太醫是擦著汗氣喘籲籲踏進殿內的。
他正要行禮,就被林鹿打斷了,讓他先診治。
事實上,林太醫自個也不知道見到了她,到底該怎麼行禮。
按禮製,她已經被廢了。
可情理上,她現在又得了寵,可無名無分,又不好亂了規矩。
現下,她不讓行禮正好了。
看到榻上的小太監,林太醫甚是驚訝,長月宮可沒有太監,就廢後和一個小宮女。但太醫麼,都是人精中的人精,麵上沒有表現出一分一毫,認認真真號了脈,開了藥。
和她診的沒差。
林鹿拿過他寫的方子,細細看了一遍。
林太醫在一旁,沒吭聲。
當年的明後可是鎮國公府的明珠,才華無雙,醫術也相當了得。
“嗯。”林鹿看完,沒問題後,才對竺箬道:“你送林
太醫出去,順便去太醫院把藥拿回來。”
現在,皇上到底打算如何安置她,也沒個明示,林太醫也不敢多說什麼,隻恭敬地說了聲,是,就出去了。
長月宮一大早去了禦膳房,還救了一個病歪歪的小太監,驚動了整個太醫院。
這幾件事,沒出一個時辰就傳遍了皇宮。
白長澤氣都還沒消,就聽到和盛回話,明嵐從樺林裡撿了個病歪歪的小太監回去,還讓竺箬去請了太醫。
“誰?”白長澤擰著眉,表情非常不善。
“漿洗處的小安子。”和盛躬著身子回道:“上個月剛進的宮,年紀不大,乾活不太行,被罰了後,估計沒撐住,就倒在了樺林,剛好皇……被長月宮那位撞上,就帶回殿裡救治。”
他低著頭也知道皇上此時絕對已經怒火滔天,他嗓音平靜不著痕跡地勸解道:“皇上您也是曉得的,長月宮那位從來都是個心善的主兒,莫說一個人,就是個貓兒狗兒,都是要憐憫的呢。”
這話說完,禦書房陷入窒息的死寂中。
氣氛壓抑的,和盛幾乎連氣都喘不上來,他更是動都不敢動一下。
過了不知道多久,他聽到皇上冷哼了一聲。
和盛提著的一顆心,總算落了下來。
皇上這氣,可算是順了。
長月宮那位,心善歸心善,可是個倔的主兒,皇上若氣不順,斷不會衝那位撒,可不就他們遭殃嗎?
白長澤冷哼了一聲,臉色雖然還是很沉,但眸子裡已經沒那麼大的火氣了,他道:“林遠呢?”
林遠就是去長月宮,給小安子診治的林太醫。
“殿外候著呢,”和盛馬上道:“奴才這就傳林太醫進來。”
林遠其實是很緊張的,畢竟在太醫院,他資曆實屬一般,也鮮少有能麵聖的機會。
而今兒這事,是福是禍,他自己都沒個主意。
和盛看他這麼緊張,寬慰了他幾句,這才沒有在回話時,太結巴。
從禦書房出來,林遠長出了一口氣。
皇上讓他儘心聽長月宮差遣,這是不是說明……
他嘴角溢出一抹疲憊的笑。
禦書房氣氛緩和了,可後宮幾個嬪妃宮裡,可就不一樣了。
尤其是齊妃的漱玉宮。
那火氣,隔著宮牆,都能
感覺到。
齊妃簡直要氣死了。
在長月宮留宿,連早朝都不去了,這不是明擺著告訴滿朝文武,明嵐那個賤人,要複寵,而她連一個罪臣之女都不如嗎?
這是當著滿宮裡,打她的臉啊!
一大清早,那小賤人宮裡的賤婢就耀武耀威地跑到禦膳房嘚瑟,迫不及待昭告天下,那賤人複寵了!
如今。
連她撿回去個做雜役的小太監,皇上都讓太醫儘心聽吩咐。
齊妃臉色鐵青,兩手握成拳,長長地護甲陷進肉裡都不知道疼。
“去,”她抬頭吩咐身邊的大宮女:“查一下那個安湫,給他的出身加點料!”
安湫就是林鹿撿回去的小安子。
大宮女跟了她這麼久,哪會不知道她的意思,應了一聲就去辦了。
大宮女走後,齊妃依然咬牙切齒。
明嵐,這都是你自找的!
是你沒有自知之明,擋了我的路,就彆怪我容不下你!
**
在林鹿各種努力灌藥的‘照顧’下,安湫終於醒了。
醒來後,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林鹿。
那之後,他眼睛就像是粘在了林鹿身上一樣,一眨不眨,一動不動。
林鹿眉心微微蹙著,見他眼神清澈,是清醒了的樣子,問道:“你怎麼進宮了?”還是以這麼個身份進宮。
好一會兒,安湫才動了動嘴角,還帶著少年氣的沙啞嗓音,一字一句道:“我來找人。”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眼睛是直勾勾盯著林鹿的眼睛的。
對於林鹿而言,她穿梭了太多個世界,經曆過太多的磨難,甚至多的是比現在還要艱難的時候,她都無所謂。
但這一刻,不知怎地,她眼眶驀然就紅了。
“找到了?”她問。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