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唰唰……一把把利箭全都對上她,大有皇上一下令,就把她射成篩子的架勢。
林鹿對此絲毫不懼,甚至連臉色都沒有變化,她隻扯起了嘴角:“你要殺我?”
白長澤死死盯了她半晌,最後抬手,厲喝道:“都退下!”
禦林軍副統領哪裡肯走,當即跪在地上:“陛下!”
白長澤一聲怒喝:“退下!沒有朕的旨意,誰都不準進來!”
沒人動。
白長澤大怒,冷笑一聲:“怎麼?現在連你們也要反朕不成?”
這話可沒人扛得住,眾人隻得退了出去。
靈犀宮便隻剩林鹿和白長澤,一個怒目而視,一個雲淡風輕,兩個極端,卻諷刺至極,紮心至極。
到得此時此刻,白長澤才終於明白,她是真的恨他,還恨他至此,一直以來的重歸於好,時間久了她一定會明白自己,都是他一廂情願,癡心妄
想。
哪怕他心裡清楚,他還是問了出來。
“你就這麼恨我?”他道。
嗓音都在打顫,悲痛甚於憤怒。
“對!”
一個字,擲地有聲。
白長澤深吸一口氣,眼底的血色更濃烈了,他近乎瘋狂地嘶吼:“朕都已經給明家翻案了!你還不滿意,還不肯原諒朕?”
這話讓林鹿覺得非常可笑,而她也真的笑了,嗓音都提高了幾個度:“滿意?”
她指著地上的泥土,滿是嘲諷的反問:“白長澤,你要不要問一問我明家一百零七口人的屍骨,他們瞑不瞑目?”
白長澤氣息一窒。
林鹿又道:“你以為翻案了,過去的事就這麼算了?那是一百零七條人命!是我的骨肉至親!”
白長澤突然就怒了:“朕是皇帝!是這天下之主!朕要……”
林鹿打斷他的話:“是,你是皇帝!你可以為了你的江山,置我明家一百零七口人於不顧,置我的懇求於不顧,那我也不必在意你!明家世代忠心耿耿,落得個叛國滿門抄斬的下場,狡兔都還沒死,你就開始誅殺功臣,白長澤,你錯就錯在你多疑自負!你覺得你身為皇帝,親自給明家翻案了我就要領你的情?我今天就告訴你,你不配!”
白長澤滿臉驚愕,像是聽到了什麼驚世駭俗的言論。
林鹿隻不管他,繼續道:“人死不能複生,你輕飄飄一句翻案了,能讓我父親母親兄長活過來嗎?能讓明家一百零七口睜眼嗎?”
白長澤幾乎要吐血,林鹿卻還不肯善罷甘休,繼續怒喝道:“你不是對明家謀逆深信不疑嗎?那我就讓你嘗嘗,明家人謀逆,到底是什麼樣子,你這個昏君,能不能承受得住!”
一句‘昏君’頓時把白長澤釘在當場。
他如遭雷擊,整張臉都變了。
這個世界裡,男主白長澤一心想做明君,也一直認為自己是個明君,林鹿的這句‘昏君’,徹底摧毀了他的驕傲,他的追求,他的信念,他的精神世界儘數崩塌。
殺人誅心,不過如此。
林鹿卻依然沒有罷休,她繼續道:“現在,我造了你的反,跟你說一句,我錯了,不該如此,你覺得如何?”
白長澤手都開始抖了。
氣的。
還有
心痛。
五臟六腑都叫囂著疼的他幾乎要站不住。
“你說你愛我,你的愛就是殺我家人,把我置於不見天日的地方自生自滅,這就是你的愛?”
白長澤終於在兵戈聲中找回自己的聲音,他咬牙道:“朕是皇帝!朕要顧大局!要為天下百姓著想!”
“算了吧,”林鹿冷嗤道:“什麼顧大局,顧百姓,你顧的永遠都是你自己,你愛的也永遠都是你自己,你不過是怕自己皇位不穩,你怕了,所以要除掉明家,到了現在,你都不敢承認,白長澤,你根本不配當一個皇帝!因為你懦弱!”
一個連自己喜歡的人都保護不了的皇帝,也配叫皇帝?
許是被說中了心事,也許是林鹿的表情太過嘲諷和鄙夷,白長澤胸腔一陣血氣翻騰,硬生生氣的吐出一口血來。
白長澤看著地上的血跡,突然就冷靜了些。
“既然你不顧明家的百年清譽,那明訣呢?”他抬頭看著林鹿,目光陰沉:“你也不管他了?”
林鹿看了他半晌,最後扯起嘴角,冷笑。
果然還是低估了他的卑鄙!
白長澤從她這個笑裡,瞬間懂了,他轉身要喊人,林鹿卻道:“明訣我早就送出宮了,用一個小孩子威脅我,白長澤,你不覺得你很無恥嗎?”
白長澤:“…………”
接連遭受打擊,白長澤再次吐出一口氣。
他現在才發現,靈犀宮隻有她一個人。
平日裡跟在她身後寸步不離的竺箬還有那個小太監,全都不見了蹤影。
他動了動嘴角,笑出了聲。
笑的像個瘋子。
她早就準備好了!
早就在謀劃這一切,都是他,是他太過信任她,才會犯下這種大錯。
好半晌,他道:“明嵐,我說愛你,你信不信?”
這是他給她最後的機會。
林鹿眯了眯眼:“以前信,但現在,你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信!”
白長澤突然來了興致,就好像,他們是在春夜裡閒聊,而非叛軍攻城的緊張時刻。
“為什麼?”他道。
林鹿冷聲道:“因為,在明家被滿門抄斬的那一刻,我就已經不愛你了!”
白長澤登時僵住。
而林鹿還在繼續:“在之後的每一天裡,我都恨不能殺了
你,給我的家人報仇!”
白長澤目光沉了下來。
林鹿:“明家助你登上皇位,你卻將明家滿門屠殺殆儘,白長澤,我要還臣服於你,那才是對明家列祖列宗的不孝!這斷骨噬心的痛,我要你也親自嘗一嘗,到底是何種滋味!”
“你……”白長澤指著她,怒極了卻隻有一句:“放肆!”
“嗬,”林鹿又冷笑一聲:“皇上,您這話,沒人聽了,因為很快……”
她抬手指了指外麵:“……您就不再是皇上了。”
白長澤終於被刺激瘋了:“明嵐!你大膽!你當真以為朕不會殺你?”
林鹿挑眉。
白長澤一聲怒喝:“來人!”
僅存的十來個禦林軍衝進來,白長澤躲過副統領手中的弓箭,直接對上了林鹿。
火已經燒到了靈犀宮,林鹿身後的主殿都被淹沒在熊熊大火中,衝天的火光,映得天空恍若白晝,而林鹿就站在那片衝天的大火前,衣擺搖曳,發絲在火中飛揚,白長澤架上弓箭後,就愣住了。
因為林鹿也抬起了手。
黑黝黝的冷兵器,正直直對著白長澤。
那是一把袖弩。
其上三支利箭,在火光中,閃著冰冷的寒光。
在所有人,包括白長澤,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林鹿扣下的機關。
嗖嗖嗖,三聲箭響,伴隨著此起彼伏的‘皇上’‘陛下’……
林鹿扣下機關後,看也不看,直接轉身,跳進了身後的大火。
白長澤愣愣地看著三支箭隻取自己心臟,利器刺入胸膛,他甚至都沒覺得疼,隻是在跳進大火時,心尖抽了一下。
然後他就朝後倒去,像是有什麼東西,從靈魂裡流出,好半晌,他才反應過來,他要死了……
林鹿是在踏進機關的最後一刻,聽到一聲淒厲的:
“皇上——”
她知道,白長澤死了。
關上石門的那一刻,她眼睛眨了下。
隔著烈火,眼前的一切都是扭曲的,她什麼也看不清。
而她也沒有停留,更沒有半分猶豫,直接推上了門,走了。
**
密道出口,安湫焦急地等待著。
他現在就後悔,非常後悔,為什麼要受不住她的蠱惑出宮親自給晉王送消息,他就該一直陪著她!
等到後半夜
,終於聽到了腳步聲。
林鹿從密道出來的那一刻,就被安湫抱了個滿懷。
她先是愣了一下,而後笑了:“沒事了,都解決了。”
安湫還是很怕,全身都在發抖。
他們雖然做了完全的準備,可畢竟他們做的這事也非比尋常,太有可能出岔子了!
“快!”林鹿親了下他的耳朵:“我們得趕緊離開這兒。”
安湫臉頓時爆紅。
清朗的月色下,林鹿瞧著他的臉色,笑了:“害羞啦?那剛剛抱我抱得那麼緊。”
安湫突然抬頭,略帶著凶狠地瞪著她。
林鹿一點兒都不怕他,反倒對他這個樣子,相當喜歡。
像個炸毛的支棱著爪子的貓崽子。
林鹿正要打趣,安湫就再次把她抱在了懷裡,他啞著嗓子道:“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騙我,不會來了!”
林鹿手揚到一半,最後拍了拍他的背:“不會,答應了你的,我一定說到做到。”
安湫這才鬆開她,臉上又泛起紅。
時間緊迫,林鹿也沒再打趣他,兩人點燃了早就準備好的引線,它們會點燃預留在各處的炸/藥,摧毀這條密道,毀屍滅跡,從此天下之大,再沒人能找到他們。
**
竺箬是在新帝登基兩個月後,收到了一封神秘來信。
信上的內容很奇怪,但她就是看懂了。
那是小姐給她留的信。
小姐逃出來了!安全的!
竺箬很激動。
這些天裡,她吃不下睡不著,日日都擔心小姐沒逃出來,或者是被新帝怎麼樣了,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要不是明訣少爺還小,留他一個人她不放心,她都打算啟程回京去找小姐的下落了。
現在好了,小姐好好的,明訣少爺也好好的,小姐把她送到明訣少爺身邊,是對她的信任,她一定會像照顧小姐一樣,好好照顧明訣少爺。
但一想到小姐獨自一個人,她又有點難過,也不知道小姐一個人……
這個念頭剛起,她腦子裡就浮現了小安子那張清秀的臉。
竺箬使勁搖了搖頭,把那張臉從腦海中搖出去,一臉懵逼地在院子裡站著,一動不動像個石人。
最後還是明訣午睡醒了,睡眼惺忪地從屋裡出來找人,她才猛地回過神來。
“竺箬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