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彥不敢拖延,直接給了皇帝一個準確時間:
“一會兒臣便去永壽宮向太後辭行,最多兩日,臣便回西南複命,請陛下恩準。”
祁昭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看著跪在地上快要虛脫的祁彥,抬手打發他起身回去。
祁彥幾乎是被盧英扶著走出勤政殿的,迎麵一陣風把祁彥吹得清醒過來,謝過盧英後,徑直前往永壽宮辭行,半刻都不敢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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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梧秋這兩日是公主府的常客。
聖壽節之前,是擔心祁珂被鬱坤影響情緒,時常過來陪伴;聖壽節過後,是祁珂忍不住興奮,有空就喊金梧秋過來閒談。
“梧秋,你是沒看到聖壽節那晚我有多勇敢。你倆也彆忙了,梧秋又不是外人。”
祁珂一改頹態,恢複往昔風采,從常思常念兩兄弟手中接過水酒果盤,親自為金梧秋服務,還十分順手的給常思和常念也斟了酒,讓他們也一同坐下聽自己的‘英雄事跡’。
兩兄弟一左一右的坐在祁珂身旁,端著祁珂親手為他們斟的酒杯,靜靜的做兩個聽眾。
“就這麼近的距離,他跟我說‘好久不見’,還裝著神秘兮兮的樣子稱呼我‘大嫂’,哈,他怎麼敢的?我當時就沒給他好臉,反問他是不是有喊人嫂子的習慣。”
“我還說,我反正風流慣了,他要想讓我當他嫂子,就把他哥哥帶過來給我看看,要是長得好,本公主不介意再收一個男人在身邊伺候。”
祁珂昂首挺胸的訴說自己的戰績,在說到最後一句‘再收個男人’後,常思和常念兩人不約而同的放下了酒杯,祁珂見狀,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我就是氣氣他,不會真收的。”祁珂向兩人
解釋。
常思是大哥,麵皮較白;常念是弟弟,笑起來有梨渦。
兩兄弟是祁珂從奴隸場帶回公主府的,對外說是收了兩個麵首在身邊伺候,但實際上,三人就是主仆,兩人對祁珂生活上的照料一點都不輸張嬤嬤。
有了這兄弟倆,祁珂便沒再搭理從前那些亂七八糟,想從她身上求財、求權、求地位的男人了。
“您是公主,收不收是您的自由,何必與我們解釋?”常念仗著自己笑起來好看,一些陰陽怪氣的話由他笑著說,便讓人生不出氣來。
“嗯,確實。”常思比較沉穩,一般在常念陰陽完之後才跟著附和兩句。
“我們不過是兩個低賤的奴隸,哪敢阻攔公主您啊。”常念一邊笑一邊說,說話態度滿分,說話內容負分。
“是這樣的。”常思做認同狀。
祁珂在他們的兩麵夾擊下丟盔卸甲,雙手合十請二位神仙收了神通。
三人不過是在說笑,卻讓金梧秋看得很歡樂,待祁珂終於把兩尊大佛哄好並請走後,才忍不住調侃:
“我看這兩兄弟就挺好,跟你挺配的。”
祁珂雖然是公主,但母妃早逝,就算有長公主偶爾照拂,但更多的時間都是孤獨的,所以養成了她如今這有些散漫,有些軟弱的性格,她需要愛,需要被照顧,需要有人全心全意的包容她。
但她的身份注定了靠近她的大部分男人都是彆有用心的,反倒是常思和常念這種,祁珂親手從奴隸場中救贖出來的人,才永遠不會背叛她。
“我也覺得他們挺好,不過人家年紀還小呢,等他們再大一些,我就問他們誰願意來給我當駙馬。”祁珂半真半假的說。
金梧秋失笑:
“你救他們是幾年前來著?”
祁珂想了想:
“沒幾年吧,我從北遼回大祁那陣子,渾得不像樣,總在勾欄瓦子裡撒錢買醉,有時候也去賭坊,那種地下的,鬥狗、鬥蛐蛐、鬥雞、鬥人……他倆就被奴隸主送上台,讓他們兄弟倆自相殘殺,贏的那個可以離開,輸的那個就是死。”
金梧秋從前隻知道那兩兄弟是祁珂從奴隸場買回來的,第一次聽到這些細節。
“然後,兩兄弟上台了,竟直接閉眼對坐,誰也不動手,讓周圍的觀中看了
好一會兒寂寞,噓聲四起,後來奴隸主親自上台用鞭子抽打他們,可不管怎麼打,兩兄弟都抱在一起,常念那小子比較狠,撲上去把奴隸主的耳朵給咬下來了,常思話不多,就死死的幫他摁著奴隸主。”
“當時周圍觀中都沸騰了,沒人在乎場中被打的是誰,隻在乎刺不刺激。常思那小子真狠,把奴隸主的耳朵咬牙來以後,還在嘴裡叼了好長時間,滿嘴滿身滿臉的血……我至今想起來都覺得渾身發毛。”
祁珂回憶著當初看到的場景,直到此刻都心有餘悸,那兩個在場上拚命的孩子,莫名讓祁珂感同身受,讓她想到了自己在北遼牢房中遭受的那些鞭打折磨,想著當時自己的處境,若不是正好遇到梧秋,她願意無條件搭救自己的話,她的下場甚至還不如這兩個奴隸出身的孩子。
於是祁珂當場就決定救下兩人。
事後那奴隸主自然是要報複兩個孩子的,就連祁珂豪擲千金想買下他們,奴隸主都沒答應,吵著嚷著要讓人把那倆孩子剁碎了喂狗。祁珂最後被逼得沒法子,隻能在後台自爆了身份,又給了奴隸主一大筆金銀,才順利把兩人帶回公主府。
那之後,兩人便以她新納麵首的身份出入公主府,但實際上,祁珂隻是把他們當成弟弟,好生照顧的同時以禮相待,直至今日。
“我原本是想給他們自由的,但他們說自己無處可去,我才把人留下,沒想到留出兩位大爺來。”祁珂調侃的說。
金梧秋忽然想到什麼似的,問:
“他倆是大祁人嗎?”
金梧秋想起了慕容弦,她當初讓慕容弦入贅時,都沒問他是哪裡人,要早知道他是北遼的,金梧秋就不找他假成親了,那樣她也就不會損失那麼多錢。
“不是。他倆是烏月人,一個位於大祁和北遼之間的小國,你聽說過嗎?”祁珂說。
金梧秋隱約對這地方有點印象,一個信奉月之神的巫國,沒有國主,隻有天選祭司。
聽說那裡的祭司有通神之能,不過這都是傳說,金梧秋覺得烏月國之所以能立國,主要與他們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有關,山峰環繞,易守難攻,連生意都做不進去,夠偏夠神秘,這才在大祁和北遼兩個大國的夾擊之下依舊存在。
“既有國,為何不回?”金梧秋問。
祁珂說:“他們是烏月國的平民,沒有父母兄弟,不想回去了。”
金梧秋表示理解,這世上確實有很多地方貧瘠且封閉,人們在那裡過著從出生就能看到死亡的生活,既沒了親情牽絆,又見識過京城的繁華,不想回去也很合理。
兩人又說起了鬱坤的事,金梧秋說:
“我總覺得,北遼不會無緣無故派他出使大祁,在他們離開大祁之前,你還是儘量少出門,少接觸的好。”
祁珂說:
“當然不會無緣無故,就是來惡心我的唄。不過他們這回可盤算錯了,本公主心誌堅定,無所畏懼。”
金梧秋嗬嗬一笑,厚道的沒有提起她那兩日閉門謝客的慫樣。
“不過這回,祁昭倒是令我刮目相看。”祁珂又說。
這天下間能這般坦然無懼,直呼皇帝姓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