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變成了一個奇跡。在錢老和他的夥伴們,所有的病例中,隻有她活的最久,究其原因,自然有沈家財力豐厚,有足夠的好藥給她滋補身體,然而,更多的,是誰也無法解釋的奇跡。
“或許,說明我們的藥方是正確的,我們的方向是對的!”錢老快活的說,“對了,二郎說過段時間家裡雙胞胎過生,邀請我們去,我是肯定要去的,你們去不去?”
一個滿臉絡腮胡看起來凶神惡煞的中年大夫問:“都是啥人兒去啊?要是達官貴人,老子可不去!”
錢老哈哈笑起來:“怎會怎會!二郎看不上官場那一套,連科舉都不去呢!他也是個奇人,之前他老子讓他去做幕僚,乾了半年就帶著老婆跑了!一跑就是好幾年!”
“哈哈哈哈!”絡腮胡笑起來,“是個妙人兒!去老子也去!”
實際上,這次的生日宴,唐回隻邀請了幾個親近的朋友,在朋友的見證下,她給女兒辦了一個簡單卻隆重的及笄禮。
“囡囡,你長大了,以後是大人了,要學會照顧自己,知道嗎?”唐回鄭重的對女兒交代道,沈囡囡點點頭,笑的很燦爛:“是,阿爹,我知道!”
唐回摸了摸女兒的頭,欣慰的笑了笑,又拍拍兒子的肩膀,“霖兒,你是哥哥,雖然還沒有及冠,但也是大人了,以後,要照顧妹妹,照顧姑姑,知道嗎?”
沈霖點點頭,“阿爹放心,我省得的。”
唐回欣慰道:“好孩子!”
然後,唐回牽著賀蘭,帶著一對兒女,走到幾位大夫麵前,彎腰鞠躬,“幾位的大恩大德,沈某沒齒難忘,請受在下和賤內,以及兩位孩子一拜!”
錢老連忙站起來扶住唐回,“當不得當不得!大夫治病救人是天職,當不得一句謝!”
在場的朋友,他帶著孩子挨個的感謝了一遍,最後,上場的時候,夜幕已深。
錢老回去的時候,回味了一下,說:“我就說,二郎是個實在人!他媳婦也是個好人,江陰發生饑荒的時候,還親自去施粥,可惜,這年頭好人不長命啊!”
其他人也感歎著,唯有絡腮胡摸著下巴說:“我咋琢磨著,有點怪怪的?”
有什麼奇怪?能有什麼奇怪的?
沈家雙胞胎生日後一個月,錢老給換了藥方,這次不是唐回拿著的,賀蘭接過藥方,對錢老感謝道:“多謝您這幾年的照料,辛苦您了!”
錢老忙道:“不算什麼,你和二郎這幾年,才是辛苦。”
賀蘭望著窗外,聲音悠遠:“是很辛苦。”
錢老覺得有些怪怪的,想問些什麼,又覺得似乎不妥,就聽見賀蘭的聲音:“勞苦您了,我讓小廝送您回去。”
錢老擺擺手,“不必了,近的很,不必送了。”
是了,當初老爺子給唐回的宅子距離錢老的診所隻有一條街的距離。
許是巧合。
賀蘭卻堅持要送,錢老回到診所,那怪怪的感覺還盤旋在心中。
次日夜。
賀蘭在夢中病逝。
錢老他們不可置信,重新診了她的脈,沒有發現什麼。絡腮胡掀開賀蘭的衣服,發現腹部有一塊兒,已經發黑壞死了。
絡腮胡道:“我們都被她騙了。她早就油儘燈枯了,隻是我不明白,她是如何拖著這副腐朽了的身體,堅持那麼久的?”
錢老驚的一下子跌坐在地,久久說不出話來。
他們的這些冒犯的行為,並沒有被人阻止,因為,能組織的那個人,也在那天夜裡死去了。
唐回臉色青黑,渾身僵硬,躺在賀蘭的身邊,他的神色是安詳的平靜的,仿佛去了該去的地方。
服毒自儘。
他死亡的時間,比賀蘭晚一些,應該是發現妻子沒有呼吸之後,平靜的服了毒。
為什麼?
為什麼賀蘭能活那麼久?為什麼沈二郎要去死?
沒人想的明白。
隻是苦了兩個孩子,才十五歲,在一天之內,沒有了雙親。
靈堂前,兩個孩子跪在那裡。
沈囡囡哭的生氣不接下氣,幾次暈厥,卻還是不願意離開,執意守靈。
沈霖跪的直直的,眼神呆滯的看著父母的遺體,不說話,不移動,甚至不落淚,沒了魂兒似的。
大娘子端著吃食過來,勸道:“好歹吃一點兒,霖兒,這個家靠你撐起來了,你不能倒下!”
“你大伯虎視眈眈,若是你倒下了,他就會借口你和妹妹年紀小,收養你們,不能讓他得逞,知道嗎?”
沈霖還是呆呆的。
沈囡囡卻端起飯,往嘴裡拚命的扒,一邊吃一邊往哥哥的嘴裡塞,“哥,你吃,你吃,咱們不能倒下!”
沈霖張嘴咬了幾口,咽下去,“我知道是為什麼,”他說,“那晚我聽見了,他和母親說,等我們十五歲了,就一起……”
沈囡囡張著嘴,吐出飯,“哇”的哭起來。
史稿記載,江陰沈氏柏真,少有才華,博通古今,卻不意科舉,曾任安慶幕僚,半年即攜妻遠遊。夫妻恩愛,生死相隨。著書《真蘭記事》。
作者有話要說: 這部分結束了,寫的時候都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