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詩人的愛情(1 / 2)

“混賬!你給我跪下!”

伴隨著這一聲厲喝, 接著就是一聲“咚!”的膝蓋觸地的聲音。

少年筆直的跪下, 脊背堅挺, 頭顱高昂, 眼神堅毅,可是這讓那人更加的怒火高漲了!

“混賬!真是混賬!”

唐回目光平靜的看著氣急敗壞的叔父:“叔父息怒。”

“息怒?你也知道我怒?樂天, 你怎麼這麼糊塗啊?”

“侄兒心意已決。”

“現在是什麼時候?啊?!你心意已決?不要以為你在這宣城考中了前十名就洋洋得意!一年的時間, 多的是比你有天賦還比你勤奮的人!

在這種緊要關頭, 你說要回家探親,樂天, 什麼時候探望你母親不行, 非得這個時候?!我想大嫂應該知道你的心意, 不會怪罪你的。”

唐回低下頭,“昨夜侄兒夢見母親病了, 心中實在惶恐至極, 不回去親眼看一眼實在不能安心,請叔父同意。”

唐正己沉默了一會兒, 說道:“樂天的這份拳拳孝心,我這個叔父也忍不住動容, 隻是……”

他頓住了, 唐回看向這個向來剛正嚴明的叔父,心頭再一次湧出不祥的預感。

唐正己從書桌上拿出一封信, 遞給唐回:“隻是, 前日恰恰收到你母親的來信, 她在心中說自己身體康健, 一切安好,讓我切切告訴你要安心備考,不可有絲毫的雜念遐思!”

“夢境之事,虛無縹緲,但既然大嫂已經在信中交代,阿回,你就安心在宣城備考吧!待到你金榜題名長安高中之時,才是你衣錦還鄉探母之時!”

唐回的頭深深地垂下去,他高高舉起的手無意識的抓緊了手中的信,青筋暴起、手臂顫動。

終於,他聲音喑啞的說:“是,侄兒受教了!”

躬身退出書房的每一步,唐回都走的特彆慢、特彆慢。唐正己看了竟有些不忍,將一個家族的崛起交給一個隻有十四歲的少年,這是否太過沉重?父母親人的巨大期盼,是否是一種無情的壓製?

轉過身,唐正己不忍再看少年那彎下的脊背。

在唐回走出書房的那一刻,他還是忍不住叮囑道:“阿回,收起你的雜念,你還小,正是建功立業的時候,等你功成名就之後,你想要的都會唾手而得。”

這話說的意味深長,帶著勸誡,也有著警告。唐回不知道,自己的母親是否對叔父透露了更多的消息,可是那統統都毫無意義了。

那少年卻沒有回話,隻是沉默的離開了。

“唉——”書房裡隻餘下一聲沉重的歎息。

“少爺!”阿穆迎上去接住身軀搖晃的少年,“少爺!”他不忍看他那悲戚的臉,唯恐自己下一刻就會哭出來。

那張蒼白的臉苦苦的對著他一笑,氣若遊絲的說:“我無事。”他掙開書童的手,“我自己走,不用管我。”

料峭的春風迎麵吹來,瘦削的少年猶如風中孱弱的一株樹苗,一隻失去了引線的風箏,搖搖欲墜,好像隨時會被狂風卷走或者被拔地而起。

可他終究沒有被吹倒,而是一步一個踉蹌,一步一個腳印的,往前走著。

當天夜裡,唐回因為受涼發起了高燒。

兩天後,燒退漸漸病愈。

阿穆明顯能感受到,少爺變了。

他非常用功地讀書,夜以繼日的讀。

他每天都在寫信,可是除了三個月一次寄往家中的書信,那些堆成小山的書信,一封也不曾寄出去。

他越來越沉默,雖然待人依舊溫和,可是阿穆能感覺到那溫和背後的冷漠。

次年會試。唐回憑借出色的才華,拿到了第六名。

整個唐府喜氣洋洋,就連一向嚴肅的唐正己也很是誇讚了唐回一番;遠在其千裡之外的唐父寫了很厚的信表達了自己的激動之情;永康也寄來了書信,看得出唐夫人內心極其的激動,那信紙上甚至有斑斑淚痕。

所有的喜賀,好像都是旁人的,與唐回無關。

他甚至沒有去看過榜,也不讓書童阿穆去看榜,隻是在家一篇策論接著一篇的寫,寫完再修,修完再寫,永無止境。

聽到了官府派人送來的喜訊,他也隻是淡淡的點頭微笑。

對於父母親人的祝賀,也隻是謙虛而恭敬的回信。

唐正己誇獎唐回越來越沉穩。可是除了他自己,就隻有阿穆知道,在日漸的沉默中,少爺的那顆心,猶如死灰。

再一年,唐回再一次踏入長安城,也再一次見到他熟悉的老朋友——顧大人。

“樂天吾友,好久不見,甚至想念啊!”

“學生對先生也甚是想念!”唐回深深鞠躬。

“行了行了!”顧大人擺擺手示意,“咱們之間不講那些虛的!”

顧大人樂嗬嗬的對著唐回誇讚道:“聽說你童生試、鄉試均取得不錯的成績,很不錯啊!”

“您過獎了!”

顧大人撫須,細密密的眼睛探究的看著唐回:“這話我怎麼聽著這麼敷衍啊!”

“學生絕無此意!”

顧大人再次擺擺手,“算了,你說無此意,那就無此意。對了——”他猛地頓住,對著唐回露出略有些哄誘的、促狹的神情:“我近日一想到你來,就覺得萬分高興,因為我和我夫人,對你未來小娘子的肉乾甚是想念,你可曾——?”

在這樣善意的調侃中,唐回垂下了頭,歉意的說:“學生囊中並無此物。”

“咦——”顧大人稀奇的看著唐回,眼中寫著大大的“不信”二字,可看唐回神色又不似作偽,他敏銳的把握住什麼:“發生了什麼變故嗎?”

唐回扯出一個笑,“變故”這個詞用得實在太過貼切,貼切到他的心幾乎承受不住這兩個字的分量。良久,他才慘然出聲:

“自上次長安一彆,我們音塵已絕。”簡單的一句話,他卻說得極為艱難。性情中人顧大人立刻領會到他的辛酸,急急問:

“你可知其中緣由?”

唐回搖頭。

“你可曾再去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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